夜，11点四十五，所有人准时被长野唤醒。江宪和秦深、凌霄子清点了一下装备。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外走去。

走出大门，面前是一条暗红色的长廊——这是白天被那只怪物拖走的巨人所留下的残骸，地面上能看到大块大块的内脏。染满通道的鲜血在夜晚湛蓝色的光线下透露出一种残忍的神秘感，仿佛从这里走出去，并非通往外界，而是……踏向地狱。

就在他们头顶，好似匍匐着一条巨龙。剧烈的摩挲声和无数足部的爬行声宛若下雨一般绵密。让人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极度的警惕和恐怖之中。凌霄子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他妈的……”

没有回应。

就像谁都没有听到一般，越靠近门口，江宪和秦深的身躯越伏越低——草原上捕食的猎豹就是这个姿势：脊背微微弓起，大腿的肌肉块块绷紧，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摁在了扳机上，一旦发生任何情况，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越来越近了……距离大门只有十米……五米……就在三米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钉在屋外的草地上。

蓝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可以清晰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怪物投影！

难以形容它的大小，就如同华国神话中的巨龙一般。上下同等粗细，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甚至能看清对方恐怖的外翻咀嚼型口器。

仅仅从影子上判断，这个该死的怪物起码有八米粗细！长更是难以估算！江宪见过的怪物里，就连巨型猿鹤和黑蛇也无法与之媲美。唯一能超过它的，就是那条素未谋面的白蛇了。

“贴墙走。”江宪狠狠吞了口唾沫，低声道：“从影子判断，我们的位置为北的话，它就在王庭偏北方。从正门出去，贴墙走，它看不到我们。”

无人反对，江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眼，贴着墙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那恐怖的细密摩擦声简直震耳欲聋。三人分为三个方位，江宪走出百米之后，打开对讲机轻声道：“能看到吗？”

“看不到，视角问题。”秦深的声音立刻响起：“我们恐怕要到更远的地方。按计划行事？”

江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三十二秒。

“十二点正，准时行动！”

“OK！”“OK。”

对讲器中安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地只能听到秒针咔擦咔擦飞快掠过的声音。就在十二点正的时候，凌霄子和秦深目光陡然抬起，随后毫不犹豫朝着两方冲去。

就在同时，江宪拉开手雷，用尽全力丢向了相反方向。

嗖……手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无声的黑线。江宪同时朝着反方向跑去。

三、二、一！

就在心中默数到1的时候，他猛然伏下/身，身体在地面划出一道弧形，随后马上趴伏地面。紧接着，空中传来一片剧烈的响动。

轰——！！

手雷凌空炸裂，璀璨的火花在空中划出圆形的冲击波。江宪抬起头，却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美。

诡异。

两种感觉如同海潮一样冲击着人的视觉——就在他面前，方圆数千米的巨人王庭上，一只如同巨龙一般的怪物，正高高昂起头，若神龙吸水一般，吞吐着空中的什么东西。

太庞大了……堪比始皇地宫黑蛇一般的存在。黑云一般压在王庭顶端。湛蓝色的光华投射下来，为它的披上一层蓝色的光之铠甲。四只银白色的翅膀完全展开，美丽地如同天使。

那是一只蜈蚣。

和普通的蜈蚣不同，它的头部完全膨胀，覆盖着几丁质的外骨骼。六只血红的眼睛宛若宝石，巨大的口器中，两只獠牙利刃一般伸出口腔。内部是一道道闸门一般的咀嚼式口器。

扭曲的美，任何人看到它，都能感受到它身上造物主的恩泽。它抬起小半身躯，对身后的爆炸充耳不闻。头颅高高扬起，就在他头顶百米处……是一根根金色的触须！

是洞顶如同月亮的巨大花朵。

它的花瓣已然完全张开，里面金色的触须仿佛受到了蜈蚣的吸引，有生命一般缓缓飘动着。一片片金色的粉末随风飘洒，宛若黄金雨滴。而就在蜈蚣身后，如何树响应一般，绿叶轻轻摇动，绽放着柔美的幽光。

花、树、蜈蚣，完全不和谐的三者，却交织出堕落的美感。天堂地狱宛若在这一刻融为一体，盛唱着自然的圣歌。

“卧槽……”哪怕秦深见过太多大场面，此刻也忍不住在对讲器中喃喃开口道。

但是，一句卧槽之后，再也没有别的话。仿佛除了这两个字，任何词语对于这个场景，都缺乏了渲染力。

不仅是他，凌霄子，江宪也呆呆地看着屋顶。许久，凌霄子才出声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蜈蚣叫做天龙了……”

江宪眨了眨眼睛，出神道：“这东西……在吸食日精月华？这是真的要成仙了？”

“不知道。”凌霄子苦笑道：“但我知道，哪怕巨虫时代的蜈蚣，也长不了这么大……它真的让我感觉……万物有灵，皆可飞升。”

江宪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幕，若不是亲眼看到，根本无法体会它的震撼。一只区区蜈蚣，长到了巨蛇一般大小，更仿佛在修炼，说出去恐怕根本没人相信。

就在他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嗯？”了一声，悄悄掏出望远镜，对着头顶的巨花看去。

“你们发现没有？”数秒后，他皱眉道：“这朵花……它的光芒最亮的地方，刚好笼罩巨人王庭。而且……仔细听！”

另一边，秦深皱眉趴在地上，仔细聆听着风中的声音。十几秒后，他目光霍然一亮：“潮水的声音！”

是的……这朵巨花的花瓣层层舒展，随风摇摆，竟然发出了一种如同海潮的声音！

潮起潮落，仿佛在吸引着什么。所有人都不在开口，仔细凝视着周围。捕捉着一切可能的联系。

哗……哗……一分钟后，江宪倒抽一口凉气：“是物体……所有的物体，都在朝着这里汇聚！”

“不……这么说并不恰当！你们看周围的树冠，就是栖息着金银双鬼的树冠！它们的树叶竟然全部朝着这边倾斜！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

就在他们周围，森林以这朵花，这座王庭为核心，随着花瓣的张开合拢，缓缓聚散。就如同巨花是一位指挥家，森林是它的乐队成员一般，随着它的张合而起伏。

不止如此，就连如何树，都随着花瓣的起伏轻轻摇动树叶。每一次花瓣张合，它的树叶就完全舒展开，朝着巨花的方向微微颤抖。每一次花瓣紧闭，所有树叶又轻轻伏在树枝上。诡异无比！

“这是共鸣。”凌霄子愕然道：“这里……竟然形成了植物界的共鸣！”

“什么意思？”江宪立刻问道。

对讲机里，凌霄子吞了口唾沫的声音响起，难掩震撼地开口道：“植物也是生物，它也会有感情。它的生长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也会和周围环境产生一定的共鸣。最著名的就是‘周期共鸣’和‘巴克斯特情感共鸣’。”

“前者是植物对于光线变化，湿度变化产生的内在心理。后者是对于周围生物产生的内在反应。当这种反应足够大的时候，就会表现在它的外表上……这他妈居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这么偏门的知识是哪些‘专家’用来唬人的！！”

江宪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着思维，沉声道：“也就是说，这里的植物在长久生活中，恰好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共荣圈，频率感情达到同步，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共鸣？而这种共鸣由巨花引起，是因为它是带给周围所有植物光源，类似太阳一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凌霄子喃喃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植物的共鸣再怎么也不会如此剧烈，今夜的共鸣剧烈地不正常！就连如何树都参与了进来，我、我有一个猜测……”

江宪恨不得直接将对讲机砸过去，咬牙骂道：“能不能自信点！全须全尾地说完整喽？！”

“凶什么凶……这不是未经证实吗？”凌霄子嘟哝了一句，正色道：“我觉得……恐怕是这朵巨花，或者如何树，进入了一个仪式般的阶段！或许是开花，或许是结果！它内在的欢愉情绪通过巨大的体型强烈地表达，造成了周围植物共同进行的巴克斯特情感共鸣。”

“你们看啊……这朵花，一开一合，光芒越来越盛，比我们之前在悬崖上看到的要亮太多，像不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正在孕育什么？”

他痴迷地说道：“这是心脏，它将看不见的植物情感随风输送到周围，空气就是它的血管……它……或许就是姑瑶花！”

“声如浪潮，花开湛蓝，当它盛开之时，方圆百里尽皆花开……它和我在通天府看到的姑瑶花传闻一模一样！”

姑瑶花？

江宪愣了愣，随后倒抽一口凉气看向半空。

这是姑瑶花？

他从未想过，姑瑶花长在天上！和印象中地面冒出的花朵完全不同！而且……如此的庞大，如此的美丽。

美丽到妖艳，妖艳到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