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陆好几天没上班啦?”
我想从李志明和李景凯嘴里套点话。
算起来小陆属于法证科职员,理应归李景凯管,他“嗯”了一声反问我:“他辞职了啊!怎么,没告诉你?”
辞职?这俩字还是让我心头猛地一颤。
我不想多事,赶紧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他说来,这两天事太多,我给忘了!”
车停下后,我直接跟在李景凯身后——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小陆的事。
“李哥,小陆怎么会来咱们所上班呢?他好像是外地的啊!”
俩人边说边一前一后朝着办公室走去。
“老吴退休前推荐的陆建忠,我觉得这小子朴实能干,人也老实,就让他暂时接替了老吴。”
“这也算应聘职员,就没看看他身份信息啥的?”
李景凯推开门后,转身瞥了我一眼:“怎么?你小子忽然关心起陆建忠,不会和他闹了啥矛盾吧?”
“哪能呢!我俩可是好哥们!”
“我也听说你俩都好到都要穿一条裤子了!”
“是!他离开我还有点舍不得——老吴怎么认识小陆的?”
李景凯摇摇头:“我咋知道!”
“那好,能告诉我老吴的联系方式?”
李景凯还得抓紧时间整理证据,没时间也没心思听我啰嗦:“真是吃饱了撑的,去人事科问问吧!那边应该还有老吴的信息。”
“好来!”
人事科档案室的老刘嘴上叼着烟,正在悠哉游哉地看报纸。
“老吴?你问的是以前停尸房的老吴?”
“对!对!还得麻烦刘哥给查查他的资料,查到他的电话也行啊!”
大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弹了弹烟灰笑了:“一个老瘸光棍,你联系他干嘛啊?”
我只好苦笑着胡乱编造个理由:“有个陈旧案子牵扯到他,李科他们都把他联系方式删了,所以……所以派我来问问。”
其实我这话漏洞很大,好在大刘也没多想,指着对面座位让我等一会儿,便转身进入到了档案室。
三分钟左右,大刘拿着一张A4纸递给我:“给你复印了一份!”
“对啦!这里有小陆——陆建忠的资料?”
大刘摇摇头:“他就是个零时工,既没有编制,也没合同。”
道了声谢后,我离开了人事科档案室。
吴文硕,一九五八年三月三日出生,家住龙城市六户镇吴家庄,下面还有个电话。
我决定去一趟吴家庄。
吴家庄距离派出所不过五六十里路,顺利的话去一趟当天就能回来,肯定耽误不了后天婚礼。
记得有个高中同学是这个村的,实在不行就找他帮忙。
派出所的都知道我后天结婚,也就没给我安排活,所以我打着“准备婚礼”的旗号离开了派出所。
出门打车直奔吴家庄。
本以为到了村口再打电话,这样也免得对方下逐客令。
谁知到了村口一拨电话,才发现是个空号,估计离职后他手机号也随之换了。
好在鼻子下面还有嘴,到村里问问就是了,顶多多费点口舌。
远远看去,吴家庄村子并不大,整个都被柳树环绕,让我一下子想起句诗——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这还是个风景宜人适合养老的地方。
我高中吴宇辉是这村的,只不过当时身为学生都没手机,后来他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也就失去了联系。
村口是家小超市,想都没想我迈步走了进去。
坐在柜子后面的是个老太太,正在磕着瓜子看电视。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这种现代田园式的生活,生活节奏慢,日子过得舒坦,环境也好,等我到了退休年龄就找这么个地方,有两三间小房子,不用很大的小院,半亩地,一方池塘足矣!
随便买了些东西后,我才开口:“打问个人啊!”
老太太反随手把瓜子扔到柜子上:“问谁啊?”
“吴文硕,六十几岁了,半年前从咱们市派出所退休的。”
“原来你是奔丧的呀!我说呢!”
这话让我头皮一麻:“啊!你是说吴文硕去世啦?”
“你……你不是来吊丧的呀!”老太太朝着我瞪起眼。
我没接他话茬,而是继续问:“啥时候的事啊?”
老太太一脸的茫然,瞅了瞅我才再次开口:“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就昨晚半夜,好像是突发心脏病。”
震惊之余,我又冒出五十元钱买了几沓烧纸和黄香。
按照超市老太太指的路,我匆忙朝着村东大柳树走去。
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今天来找他,他昨晚突发心脏病去世,这也巧了吧!看来这次白来了。
心情实在复杂。
很快便看到了老太太所说的村东大柳树,也看到了柳树下院子的大门上挂着的白布和白灯笼,隐隐的还听得到院子里传出嘈杂声。
我毫不犹豫地直奔这院子。
距离院子二十几米时,一老一少俩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我后站住了:“你是……”
我赶紧自我介绍:“我是龙城市法证科的,听说了吴大爷的事先赶着过来吊念一下。”
老汉“奥”了一声,低头和小孩嘀咕了两句什么,小孩点了点头撒欢似的跑向了另一侧。
这时候老汉才招呼我:“那……那快请进吧!”
跟着老汉进了院子,就看到硕大的院子中搭起了个白色的灵棚,一口黑色的大棺材竖在灵堂里,两侧是黑底白字的挽联: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看到这一幕,我想到了几年前父母的丧礼,顿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去见我哥最后一面吧!”老汉指了指看似有些破旧的房子。
“啊!”我被这话吓一跳,“啥意思啊!大叔?”
“我是说我哥下午才送去火化,遗体现在还在屋里,我带你告个别吧!这是我们当地习俗。”
原来这个意思。
这时候有个小伙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老头再次指了指屋门。
之前我并没见过老吴,连照片都没见过,他长得啥样自然也不知道,万万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竟然是瞻仰他的遗体,实在有点黑色幽默,也不得不感慨真是人生无常。
屋门口坐着个穿着白衫的老头,看着怎么也有七十几岁,看到我俩一前一后进屋,站起来朝里面喊了句什么,屋子内随即传出了“哼哧哼哧”的哭声。
进屋后便看到一个人头朝着屋门躺着,准确说应该是老吴的尸体。
尸体身侧跪着几个人,正在呜呜地哭。
朝着老吴遗体鞠了三个躬,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老吴的脸,顿时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这张脸我见过啊!而且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半白如纸,另一半黢黑,而且还是从眉心和笔尖中间分开的,看着分的还很平均。
怎么会是他呢!这绝对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