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太守下了车,飞老爷子、林存诲等人迎了上来,带着大批亲属、下人们,热烈的包围了离城太守。离城太守举目一望,却只望见了云剑。说来也怪!云剑这人,生来有种巍巍朗朗的气韵,在千万人之中,仿佛都会放出光来,他不必朝前挤,只落落大方往那儿一站,便能让人放眼一望,单能看见他一个。
若说离城太守先前对谢府有任何狐疑,那么在看见他的一刻,心中的猜忌也淡去了。
云剑有这么一种魅力,让人觉得他做的一qiē都是正当的。他是天生带主角光环那种人,仿佛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在林氏牛鬼蛇神们的包围中,离城太守将格外迫切的目光投向云剑。
他觉得只有谢云剑能帮他突出重围。
林存诲这边的人仍然被排挤在外转。他们怒了,放声高叫,直接攻击飞老爷子的软肋:易苢好吃懒做贪玩,谁都知道。而林存诲的儿子,可是人所共知的好孩子,前两年被乡里提名为孝子,受表彰的!
飞老爷子那个气往头上冲啊:他就恨人提这个!易苢也有易苢的优点,聪明!存诲家的孩子也有缺点,笨哪!他得好好往这方面说叨说叨——
他底下人却突然祭出了连他也没想到的一招杀器:
“孝子么?八老爷,孝子该孝顺您。让他给别人当孝子,他忍心去吗?”
哇,林存诲优秀儿子的大优点,一下子变成了绝不能承嗣的大缺点!
林存诲那边的人被堵住嘴,一下子脸色都变了,似开了个染铺,姹紫嫣红非常之精彩。
飞老爷子意外而赞赏的望向那下人:嗯,是那嘴甜的下人!
心里头,飞老爷子暗暗给这个下人许了一笔赏。
而这嘴甜的下人,要感谢张神仙。
张神仙虽然没有收他的贿、也没给他算命,但指点了他这么个礼法大道理,让他用出来,博主子的喜欢、讨主子的赏。张神仙自己呢,助人为快乐之本,帮了就帮了,也没要什么谢礼。嘴甜的下人是个上道的,想着:以后有机会,总得报答一二。常来常往,大家得利。
飞老爷子的人堵了林存诲的嘴。林存诲的人窒了窒,变本加厉攻击易苢,场面快要失控。云剑及时上前,劝大家彼此留点体面,注意这是灵堂的地方、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闹得过了。
离城太守趁势摆摆官威,把场面镇了下来。他对云剑的评价则更高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得把孝子定下来,不然林汝海的灵柩停了一天又一天,没人点主、没人扶棺,成什么体统?飞老爷子和林存诲等人正是知道这个时间节点的重要性,才倾全力在太守面前表xiàn。可是他们刚才闹得实在有失体面,离城太守拿此为话柄,理直气壮不跟他们聊了,索性就拉着族长、谢家大公子,便在三人间计议此事。
林存诲急坏了,生怕族长向着亲兄弟飞老爷子那一房。而飞老爷子暗地里也在嘀咕——他倒不怕族长兄弟在背后捅他刀子。他料族长没这个胆儿!唉,就怕谢云剑别出心裁,给这事儿添波澜。毕竟云剑到现在的态度,说中立也好,实际上就是太不明朗了,连礼物都拒收,飞老爷子可真是吃不准这少年郎。
可是看林存诲那急样儿,飞老爷又高兴了:对手担心的事儿,就是他欢迎的事儿!想想也对嘛,如果大家在一起讨论,人多嘴杂,少不得林存诲的狗腿们又要攻击易苢这里不好那儿不好,飞老爷子这边再招架反击——吵到什么时候去?吵得崩盘了,大家面上也真是不好看。
倒不如父母官做主、兄弟族长递话儿、远房姻亲贵公子在旁做个见证,定了也就定了。有个亲兄弟族长在里头,还怕结果离了谱儿?
于是飞老爷子站起来热烈拥护太守的英明决定。
林存诲也不好意思反驳说太守的决定一点也不英明。他憋得要内伤。
这个时候,林代华丽丽的晕倒了。
这上下,尊贵男人们都快把这孤女给忘了。她一晕,才算抢回注意力。
她身体有这么弱,在帷后跪一跪、流一流泪,就晕倒了?开玩笑!从前的毓笙或许如此。换了林代来,天天努力加餐饭,该睡就睡,还坚持睡前偷偷在大床里锻炼身体,怎可能两眼一翻就晕掉。
可她必须如此做,才能得到那帮子臭男人们的注意。
只有他们的注意力转回到她这里,她才有机会转达“亡父生前提起的事儿”。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不过“万一要抱个男娃来的话”,倒不妨把族里所有男孩子,只要他父母舍得,都请到家里玩玩,合了缘份再收养。
林汝海说过这话儿?怎么可能!就算真说过,林代也不知道。
但她更确定:她非咬死了林汝海跟她提过这事儿,别人也没办法证明这是假的。
更绝的是,林代跪在素帷后,假装突然想起这事儿来,悲悲切切说完了,道:“可惜先父当时只当这些事儿早得很,不过开玩笑。谁知老天真的这么狠,让他说走就走?”心痛得不行,顺理成章就晕了。按计划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大家当然要关心一下姑娘怎么了。她身边的英姑,就好把话传出去了:姑娘是想起老爷当年戏言身后事,如今都到眼前来,受不住了就晕了。孝女,弱女子,你们懂的!没办法。
林存诲如醍醐灌顶一般受到点拨:他坚决要求名单里多几个候选人!
一开始,是他疏忽了,只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塞进富贵丛中是最好。飞老爷子想的也是一样的。以至于就是两个孩子竞争。本来么,林存诲家的小孝子是比易苢靠得住,谁知易峰突起,孝子倒不适合给人家继嗣?林存诲书读得没有那么透,脑子有点晕。他只好临时多抓点壮丁给飞老爷子添堵。
他在这儿努力战斗。林代则到后头休息去了。邱嬷嬷还没把药茶端定,蓉波就嚷了进来:“姑娘倒能放心清闲!”
邱嬷嬷不满:“姑娘病着,姨奶奶小点儿声。”
蓉波恶向胆边生:“我小声有什么用?前头快把赃都分啦!你们尽能着欺负我,也斗一斗该斗的去呀!再息下去,锅底都叫人刮走啦!”
英姑冷冷道:“立嗣这事儿可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