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村的少村主一路跟下来,就想找机会跟剑影说说话,好提出雇佣兵的这个意思。从驿亭跟下来几里地,剑影没有一次回顾他,当他是空气一样。少村主思忖着:“他没发现我?不可能!他又不痴不傻不聋。普通人都要发现我了,再不感兴趣,好奇也要看一眼的。他不好奇吗?我靠!这必定是高人啊!对我这种凡夫俗子没兴趣?……也说不定是端起来卖,看看我的诚意呢!我得把我的诚意表现给他。”
于是巴西少村主拍马而上,要跟剑影搭话。剑影受了云剑的命,要护送易澧,绝不多事,根本不给他机会,于是展开官道上一场赛马,最后以剑影胜出收场。
少村主不抛弃不放弃,再接再厉,往前走,知道就这么个小村镇,镇子里就这么一个能住的客栈,就进去问。伙计认得他是本地的小财主,一盆火的赶着巴结。少村主问这么个人,伙计就说有,刚住进去。少村主说要请他吃饭,厨房全腾出来帮他张罗,该买外卖就买外卖,一点都不可惜钱,这么着给剑影办了一桌,谁知马屁拍在马脚上,剑影瞪着眼要杀人。少村主厚着脸皮说完了前因后果,还是求他帮忙。
剑影摇头,不答应。
“英雄帮个忙吧!”少村主乞求。
易澧也张着黑溜溜眼睛望着剑影,很希望他能答应下来。答应下来之后,就能行侠仗义、跟坏人打一场了。哪个孩子不爱看戏呢?尤其是英雄打坏人!易澧非常期待。
剑影只是不答应。少村主再求。他恼了。他不喜欢说话、也不善于说话,但擅长用拳脚把人打走。暴力是各民族都通用的语言。
剑影拳头一挥,少村主立马儿明智的选择圆润的滚出去。易澧很有些失望:看不成大戏啦!
好在还有吃的留下来。易澧继续张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桌子:能吃吗?
剑影叫少村主:“回来。”
少村主以为事情有转机了,很高兴的再圆润的滚回来。剑影指着桌上食物叫他:“吃。”
少村主还真的每样都吃了点。
剑影告诉他:现在他真的可以走了。
然后剑影吩咐易澧:“吃。”
易澧欣然从命,据案大嚼。
少村主就这么白费了那么多精神、受了场惊吓、还饶上一桌酒席,一事无成。剑影还恼他浪费人家时间,这桌酒席勉强够赔罪的,剑影还不高兴要呢!
吃饱了,剑影与易澧上床睡觉,一夜无话。他留在马厩里的马儿倒是有点动静。但毕竟不是趵蹄嘶叫那么大动静。剑影也便没发现。
第二天早上起来。披衣、揩面、用早点,都是老三篇。伙计送上的就是普通早饭。剑影想,昨晚烦人的家伙已经知难而退了。
牵马时,剑影就怒了:这马一晚不见。怎么就病恹恹的了!
要知道剑影这匹马实在也是好马。千中选一的。且有那么股子小脾气。人家要是想偷马,手一搭,这马准得踢他一个花开富贵、再仰脖嘶个天花乱坠。剑影准得被惊醒。结果人家不是偷马,是下药!
这马吃夜草,吃着吃着就不对劲了,拉了几泡稀,耳朵都耷拉下来。剑影来了,它也没力气欢迎了,就那么蔫蔫儿的转过大眼睛瞅着剑影。剑影心疼得都要碎了,捏紧拳头,杀人目光盯着伙计:“赔命!”
伙计麻溜的跪地上了,指天誓日,他不知情!好汉爷爷明察秋毫,可不敢乱杀好人哪!他们担保给请医生、把马给医好,好汉爷耽搁在这里的时间,食宿都不用钱……
剑影一听,更恶向胆边生:“你们,给巴西少村主买通,坏我的马,要我留下!”
“不是不是!”伙计头摇得都要断掉了,“好汉爷想走,小的们不留!啊不是,是小的们不敢拦!小的们给好汉爷找马!”
剑影的确需要一匹马。他等着看伙计们给他找什么马。
劣等的马,那是不中用的。它们看到剑影,说不定就吓瘫了。剑影身上有野兽的气息,且是那种食肉的猛兽。劣马吃不消。
普通的马,勉强能撑住,让剑影骑上去。但剑影这么大份量一压,它们也跑不出几步,还不如剑影甩开两腿自己跑呢!
优等的马,总算能载着剑影跑起来了。但剑影骑马太凶,它们跑太久也是吃不消的。
能吃得住剑影的马,是要优中选优的良驹。
伙计们正巧还真知道有人要卖这马。
剑影一看,还真是好马,毛片乌黑雪亮,脑袋神气,四蹄也周正。卖马的也很自豪,拍着马脖子道:“怎样?龙种!”
剑影前前后后的踱,且不说话。
那黑马任他看,眼里带点不屑,四蹄且是渊停岳峙。倒是卖马的沉不住气,催问:“客人看得出来吧?是难得的好马吧?”
剑影道:“看着好。跑起来不知道好不好。”
这是怕它外强中干。
那黑马是不通人言,但仍很应景的“嗤”打个响鼻,似乎是听了剑影的语气,便觉不快。
卖马的直拍胸脯:“客人你走遍大江南北,见不着跑得这样好的马啦!”
剑影不同意:“见得着。”
他说的是云剑那匹宝驹。
卖马的跟那黑马一起喷了口气。卖马的道:“客人好大口气。”
剑影不跟他斗嘴皮子,但道:“给我骑了试试。”
这次轮到卖马的不同意:“非亲非故,咱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客人有怪勿怪。要有人把我这马一骑就跑了呢?要是给我马伤了呢?我到哪儿喊冤去?”
剑影愣了愣。
卖马的道:“这样!我骑一个给客人瞧瞧,客人就知道这马跑起来怎样啦!”
剑影不置可否。卖马的就当他同意了,寻块石头当上马石,右手揪稳了嚼环,左脚蹬了石头,往上一纵身,跳上马鞍,坐稳了,另一只脚也踩进了另一边的马蹬,把马缰一提,黑马一昂头。剑影看着,架势是不错的。卖马的手上一顿缰,黑马就放开蹄子了,的的笃笃蹄音落在地上如雨一般,煞是好听。卖马的猫腰贴了马背,喊声“驾”,甩个马鞭。那鞭子实在不用真落在黑马屁股上,就是个意思意思,黑马已然纵出去,真个迅捷!看它蹄子飞得快,真好似能踏了紫燕,身子却是放得稳,卖马的在上头几乎没个颠簸的。剑影正端详时,那马驮着卖马的,便轻轻松松跑出人视线之外啦!
剑影沉思。易澧斗胆伸手,想碰碰他、问他个问题。手伸出去,刚碰着剑影衣角,又觉胆怯,僵在那里,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嘴里也不敢说。
剑影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易澧忽然觉得,这异族大汉,也不像外表那么可怕。他敢问出来了:“那、那马,真的好吗?”
剑影点头道:“真的好。”
“那你要吗?”易澧又问。
剑影还未回答,卖马的骑着黑马,又已经跑回来了。缰绳一勒,黑马就一甩鬃毛,立住了蹄,不见一点气喘,仍然渊停岳峙。卖马的指着夸道:“怎样?这马好不好?”
剑影道:“马好,你不好。”
卖马的脸皮一僵:“什么叫我不好。客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剑影道:“你骑不好。”
原来这黑马跟卖马的虽然亲密,但跑起来,剑影就看出来了,他们两个配合不行。
卖马的呆了呆,甩脸子道:“别废话!要不要吧?”
剑影看着客栈伙计。
客栈伙计回脸看着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干笑两声:“买。”
花大血本,送瘟神!
剑影道:“我的马养好,我回来换。黑马还你,我牵回我的马。我再给你们钱。我的马要是死了,伤了,我还要你们命来赔。”
客栈老板和伙计前头听一声,应一声,听到最后一句,苦着脸应不出来,只道:“好汉的马会好的。会好的。”
剑影就护了易澧跨了马走了,走不半里地,到一处林子边上,剑影看那路边林木茂密,留了个心,紧牵缰绳,小步谨慎,但那风细细、香微微,一骑两人过了林子,却也没什么事发生,正放了心,忽听石后不知谁打声唿哨。那黑马听得,咴咴乱叫、突突乱跳,竟是拉也拉不住。剑影情知不好,心一横,要使个快刀斩乱麻,扬那铁拳,要朝马头打去,打算着打死了这马,它就不能驮着他们乱蹿出去。情愿此时打死它,剑影护着易澧滚落在地,也比让它跑起来将人颠下去的好。因为这个时候它速度还不算太快,死的话、蹄子也不会乱蹬。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杀它是更安全的。
任何人要把拳头打出去时,都得很缩一缩,再打出去才有力道。
剑影要往下打那马头,就要先把拳头举高。
这一举,他道声不好,竟觉筋软骨酥,有力使不出来。眼前一花,上头又有大网子撒下来,且有大蓬细粒物喷来。
这些细粒物既没什么特别的颜色、也没什么臭味,便是普通的砂子。这喷来,只不过是要扰乱剑影的心智和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