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桃原有些担心,大少奶奶一个人落单,会有危险,不过,或许是她多虑了。毕竟这是过年嘛!大家都要出来玩乐,总不能人人都有侍婢小厮们围着侍候?为了普通人家的儿女也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轻yì的蒙受性命之忧,官府跟黑道们打了商量,所有的黑道头目也都跟官府下了保证:绝不犯案,尽情享受。倘有个把不懂事没长进的小贼私自去发财,黑道老大还要生气,出头教训呢!
这一天,所有人的警戒心都放到最低,连谢府的大少奶奶,似乎都不用非得与其他女眷结团、在家丁仆妇保护之下行动了。
从前,六小姐谢云华逃出去买糖葫芦,也就是这一天,除了场艳遇之外,一根寒毛也没少。
大少奶奶合理预期:她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漓桃无语地望着大少奶奶,觉得她太乐观了。
其实大少奶奶的心思里,也有很悲观的成份存zài,但全都体现在云剑那边了――万一云剑在跟这个、跟那个谁谁谁鬼混?啊啊,那叫她怎么办!贤良的妻子还是不要去揭穿的好,可是没有亲眼看过她实在不放心!看了之后还是不要传出去,免得沸沸扬扬,坏了云剑的名声。所以说她简直是自虐!非要去看一场她不喜欢、也不能传出去的黑幕。
“你回去吧。”大少奶奶虚弱地向漓桃下令,“别让任何人发现我行踪就好。”
漓桃只有遵命。
大少奶奶就蹑踪而去。紧追慢赶,眼见那身高衣着似云剑的人,穿过了灯繁语乱的夫子庙,穿过了粉溢歌融的上水门,穿过了香疏星朗的通济门,渐渐近东山的霖江,人迹清冷了,有船泊在岸边。
雪已化残,霖江两边结的冰,也已有松动的迹象。江心过的船。略略多了几条,元宵夜都不走,用铁锚定在江底,或者拿长长绳子越过冰系在码头。
这样重要的节日。它们把能点的灯。都点上了。也无非渔灯、航灯、岸上买的莲花灯八角灯走马灯兔儿灯。
独有一条小舫。却是特别,舷尾放着两盏大瓣莲花,没点。似一双没醒的梦,沉沉的静在那里。船头倒有两行细巧烛笼儿是亮的,以素绢蒙着,绢上没别的,抹着兰花似的几片枝叶,题着几行字句,笔迹依稀清绝。
人影便是消失在这条船边。
大少奶奶朝它望,它似乎也觉察了,起了锚,往下游去,大少奶奶死死的咬了咬嘴唇,也便提步要追它。
有个人影悄悄在后头出现,伸手。霖江就在旁边流淌。附近也没什么人,只要伸手一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代出现了。
她的表情很凝重。
拜林毓笙的记忆所赐,林代提前得知了大少奶奶的悲剧:今年之后,云剑就是单身,没有夫人了。林毓笙这才纵容自己痴想给他续弦继室。
这年头,当后妈,名声是很差的。作人的续弦,总没有原配来得风光。很多尊贵的千金小姐,是绝不给人继室的。林毓笙这样的骄傲,本也不会容许自己做这事。可是……也要看对方是谁。
大哥哥。唉,谢大哥哥!林毓笙想着自己孤苦无依时,那披着两肩灿烂阳光踏进房间的高大人影、那一声可靠的慰问:“妹妹,从今别怕,一qiē有我。”唉,怎叫人不心神一醉、生死由他!
如今她真死了,只剩一缕芳魂坐在林代心间,前尘往事都涌袭而来,惹得她又是恨、又是羞、又是怕,怕林代笑话她痴妄。
林代倒已经习惯她了,要笑她也不急在一时,只重点关心大少奶奶去世的细节。
林毓笙却知道得也不多,只记得过年的时候,大少奶奶落水死了,事情闹得很大,大家都很紧张。丧事办得也很麻烦。
林代便追问她:“怎样叫闹得大?怎样叫很紧张?怎样叫很麻烦?”
林毓笙绞尽脑汁回想:大少奶奶这样突然过世,自然是重dà事件。何况云剑明春还要赴春闱,真是糟糕透了。所以人人忙乱,又要让大少奶奶好好落葬,又要稳住云剑的心思、不让他太过于悲痛,又要打点好学政,不叫云剑之丧影响他的赴试事宜――要知道,如果是父母之丧,那学子根本就要守孝,不可以再当官、也不要再去考试了!妻子之丧么,轻得多,但总归有点影响,所以还是要打点的。
林毓笙记得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代追问大少奶奶的家人怎样反应?
林毓笙记得反应是大的,但她在闺中,没有切实的了解,只是她娘家人曾上门,谢府的反应,不说是如临大敌罢,毕竟颇为紧张。最后却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流言传到林毓笙耳朵里,大少奶奶也顺lì安葬。林毓笙想,她娘家人不会是来闹事的罢?只不过痛惜大少奶奶突然离世,悲怆欲绝而已。谢府的紧张,也无非是同感痛憾罢了!还能是别的什么理由呢?
林代眼里,理由多着呢!千条万绪总归为一件:人力故意为之!
所以她开始关注大少奶奶。
林毓笙记得大少奶奶遇难的确切日期――林代真想打趣的问一句:“这是你有希望转正的日子?”
不过问出来的话,太伤林毓笙了。林代说话梗直,但也不喜欢无故伤人。她敛声。
且跟住大少奶奶要紧!
果然天不负有心人。林代发现大少奶奶落单、遇险。而且有人要对她不利!这可真是太好了。因为有人,就意味着可以抓个“舌头”来问话了!
林代做个眼色,邱慧天带着几个仆人,纵身扑上。
邱慧天的武学已经突飞猛进,那几个仆人也是打架的好手。何况这次任务,他们事先都已经知道重要性,绝不肯失手。这一扑上前,有人负责戳眼睛、有人负责勒喉咙、有人负责踹心窝、有人负责蹬腿弯,总之务必一招把这家伙牢牢制住,好问他的口供!
大少奶奶在河边走,尚且不知危机已经激化。
邱慧天等人已经联手扑上,料那家伙无从抵挡!
那家伙还真不抵挡。
“不抵挡”和“抵挡不住”之间,是有质的差别的。
林代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