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杭州,气候宜人,虽然近几年来,夏天的温度越来越高,但是在西湖边上,你还是能感到当年“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意境。
吴邪靠在铺子的躺椅上,翻阅这几个月来他整理的东西。
从格尔木回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吴邪似乎一直没有缓过来,最后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没有想象到事情会以这么一个事态收场。
这三个月,吴邪始终无法走出当时的梦魇,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无数经过的画面。
可是,他真的能摆脱了吗?吴邪真的很怀疑,他心中的郁结,并没有随着那些秘密的解开而少任何一点。
“别人拼命想掩盖的,必然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追寻别人的秘密必然要承担知道秘密的后果。”
这是吴邪最后领悟出来的话,可是,就连小哥都无法逃脱那种宿命,他又能如何呢?又有多少人,可以把满腔的疑问在心里放上一辈子呢?
回来之后,吴邪将这一年来的所有事情,全部写了下来,从吴邪爷爷的笔记开始,一直到现在,一件一件的事情,一个一个的细节,当时不清楚的部分,也逐渐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真相就是这样的,也仅是这样而已,想想当时对于这些谜题的渴望,心中的荒唐感让人感慨。
在吴邪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东西都忘掉,想来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他终究会有忘记的那一天,犹如三叔的面具,戴得太久,就摘不下来了。时间总是能改变一些东西。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天能来得更早一些。
在整件事情中,还有很多吴邪不了解的部分,比如说,真正的三叔在哪里?小哥的真正身份,消失的陈文锦到底去了哪里?终极到底是什么?那地下的巨大遗迹到底是谁修建的?陈文锦那批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计划?
还有……梦璃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梦璃总是会给他一种神秘的感觉,置身其中,又置身事外,虚无缥缈……
这些事情仍旧是一个一个的谜团,不过放到现在看来,这些问题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小哥出院后被他和胖子送到了梦璃那,说实话,他是挺心虚的。虽然梦璃家世很好,能养得起小哥,但毕竟她是个女生,多少有些不方便。
不过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因为梦璃是最了解小哥的,他潜意识里觉得,小哥应该是和梦璃在一起的。虽然小哥失忆了……
很少有人能有忘掉一切的机会,而幸运地忘掉的人,却又不顾一切地想记起来,这种轮回简直是一个人性的悖论。
私底下说起来,他倒真不怕小哥永远记不起来,反而怕小哥记起了什么,却又不清楚。
潘子被送到医院,他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吴邪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其实受伤并不重,很快就康复了。
长沙那边现在一片混乱,潘子告诉他,之前老伙计还在的时候,三爷就算不在,那边的局面也好控制。但是现在不行了,树倒猢狲散,到处是风言风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在三叔的产业被陈皮阿四斗得缩了不少,否则还要难处理,他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拆伙,他这些年攒的钱早已经不愁吃不愁穿,现在也许是该退休的时候。
吴邪告诉潘子让他快点找个姑娘成个家,三叔的产业也就别操心了,三叔年纪也大了,他又无儿无女,这事迟早会发生,积垢已久,靠我们是没法力挽狂澜的。
潘子没什么反应,三叔生死未卜,吴邪想他永远也不会安心,可能还是会一直地找下去。
他只有祝他好运。
胖子分手的时候回了北京,他是看上去最没感觉的人,回去照常开张做生意,按照潘子的说法,这人非但不浅,而且城府还很深,不过吴邪实在看不出来他深在哪里。
胖子临走说了一句套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得挺有感觉,若不是这么多时间相处下来,又出生入死的人,很难体会到这种套话里的意思有多么婉转凄凉。
扎西在格尔木就和他们道别了,如果不是他,他们肯定走不出塔里木,所以当时他们想筹点钱给他,扎西说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次业,能把他们活生生地带出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他不能再要他们的钱,后来吴邪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了他,留个纪念。
裘德考的公司吴邪暂时没了联系,发了几个E-mail给熟人,都被退了信,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要继续下去。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失败,那老鬼也应该死心了,如果还执著下去,那也只能自求多福。
至于阿宁,吴邪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在里头和阿宁分开后,他就再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他其实挺担心她的。
知道阿宁不知所踪的时候,他确确实实地急了,和担忧三叔的心情大概是一样的,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人的生活好像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那时吴邪刚回到杭州,继续过他朝九晚五的小开生活,坐到那藤椅上,打一个小盹,一觉醒来,百无聊赖地翻开爷爷的笔记,忽然就感觉时光倒流,恍如隔世。
庄周梦蝶,醒后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化人之梦的蝴蝶,还是在做化蝶之梦的凡人,以前他听着玄乎,现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感触。只觉得这一年来的一切,好比梦幻,一闪而过,又感觉自己还在蛇沼之中,眼前的悠然,可能是自己临死前的臆想。
不管是哪个,他都想欣然接受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情结束比得到这件事情的结果更加让人期待。
然而,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他十分明白,这件事说结束还早得很。
甚至,他之前所经历的,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