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陶然然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说法,依她之见,一见未必钟情,日久定会生情才是真理。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又一任男友会是来自隔壁的医学院。
这是她第几次谈恋爱?
如果把上大学之前那两个处得像好哥们一样的男同学也算上,那她这回应该是第三次恋爱?
前两回……陶然然想大概是不作数的。
一个是她高中的班长,他经常送她巧克力,她那时候情感很是迟钝,还没察觉出来这是班长在表白,倒是和另一个男同学经常分吃了巧克力,后来班长没有参加高考,毕业前去了国外念金融,他家有公司需要他来继承,从一开始,他和她就不在一条路上。
另外一个,是经常和他一起分吃巧克力的学委,学委后来分科考试转去了文科班,每周都会从图书馆借来一本诗集和她一起看。
陶然然记得,自己高中时就试着写过曲子,每回第二天学委同学就能为她写好歌词,但她总是嫌弃那歌词太过柔和,一点也不像摇滚。
等到她高考后,才发觉那是学委同学写给他的情书时,学委同学已经考去了外省某所大学的中文系。后来,听说他年纪轻轻就进了作协,将来打算考公务员。
他和她注定也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唔……其实这样正经论起来,她这应该算初恋才是。
那么,他和她又会如何?
“听那个学妹和学弟说你一直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可不记得我有丢什么校园卡、身份证……”
借由那天迎新晚会上出演了《睡美人》,让大家欢笑不已的姜倾珠和戚斐之口,姜倾武在某个星期天的上午将人约了出来。
不像那天一身黑暗或者说是黑化风格的朋克打扮,被他约出来见面的陶然然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上还戴了一顶有绿***结丝带的遮阳帽。
和迎新晚会上谈吉他的那个女孩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言辞上的犀利还是让姜倾武很确信自己确实是没有认错人。
“我不会拐弯抹角的用捡到了你的校园卡、身份证什么的那种借口,我喜欢你。”
看着眼前穿着湖水蓝的渐变色衬衫和笔直的黑色长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生,陶然然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
“不如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天吧,你不热吗?”
陶然然笑了笑,虽然姜倾武一直很镇定,可他那从鬓角流下来的汗珠暴露了他今天穿得其实不合时宜。
她能理解像他这样一个男生想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她其实也并不介意看见他像其他男生一样穿着篮球背心和短裤,脚上拖拉着人字拖过来。
“好……正好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看见有一家冷饮店。”
走了十几分钟,陶然然和姜倾武终于安稳地坐进了二人所在的大学之间,那条商业街上的一家叫做“谢谢再来绵绵冰”的冷饮店里。
冷饮店内冷气开得很足,多少缓解了二人一路走来的暑热。
姜倾武是个极其自律,甚至可以说很是克制的人,即便是38℃的高温天气,最多也只是喝一杯柠檬水或是绿豆冰沙来解暑,像今天来这种冷饮店,他还是头一回。
“你芒果不过敏吧?”
“不……不过敏。”
“这家绵绵冰加上芋头会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好……”
姜倾武看着四周,感觉十分的新奇,同时也注意到店内几乎都是两人一桌,也大多都是一男一女。
不曾有过的体验,姜倾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十分自然和镇定,他在心里默念起了离心管编号。
“A001,A002,A003……”
从约人相见到一起出来,一切进展得都太过顺利,这让姜倾武心里愈发得小心谨慎。
下完了单,陶然然微笑着看向了姜倾武,姜倾武这边和她AA制用支付宝转好了账,也是微笑着看向了她。
他盯,她盯。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姜倾武在心中默默数到了“A999”,方才下单备注额外加了芋头的芒果绵绵冰被店员端了上来。
那是一份仿佛小山似的绵绵冰,看得出来,店家很是实在,从顶到底,都铺满了被切成规整的正方体的芒果果肉,堆砌得很是整齐,大体看上去仿佛一座小型的金字塔,上头还淋了一层椰奶,加了芋圆和红豆,额外备注加上的芋头则是作为坚实的基底放在了被机器碾成浓厚冰沙的奶砖下方。
即便不吃,也可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
“咔嚓!”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关闪光灯了,我有拍美食的习惯,你不介意吧?”
陶然然吐了吐舌头,狡黠十分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姜倾武连连摆手,表明自己的不介意,更是用纸巾擦了擦店家提供的勺子,将其中一个勺柄上刻画着月亮图案的勺子递给了陶然然。
美食在前,不必再有过多的交流,静静地品尝即是灵魂的契合。
店中开着空调,保证绵绵冰的口感不会受了外头暑热的太多的影响,姜倾武和陶然然一人从一边开始吃起了绵绵冰。
仿佛在沙滩上用沙土修建城堡的小孩子先会寻找一些贝壳来当作装饰似的,陶然然吃了几块被店家以十分严谨、认真的态度切成正方体的芒果果肉后就直接开始了她的浩大工程──挖隧道。
已经吃了有一会儿,绵绵冰略微有些化了,芒果果肉上的果汁也混进了那散发着奶香的冰沙层中。
“铿!”
不同于芒果,额外备注加入的芋头并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而是被店家故意大块小块地潦草地堆砌在最底层。
陶然然每吃一口,勺子的金属边缘不免会敲击在盛放着绵绵冰的盘子上。
这让姜倾武愈发缩手缩脚,他手里紧紧握着勺子,勺子上刻画的太阳花纹都印在了他的掌心上,每一下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就像是一位园丁正温柔地松着花土──每次姜倾武只挖上小半勺的绵绵冰放进嘴里。
比起陶然然,他文雅而又腼腆,简直就是“大家闺秀”。
一方小心谨慎,一方大刀阔斧,并不代表着除了共同品尝这一大份绵绵冰外,姜倾武和陶然然再无交集。
“铿!”
终于,两人的勺子在挖空的绵绵冰隧道中相遇了。
“呃……其实你不太喜欢吃甜食是吧?”
扯了张纸巾,陶然然稍稍收敛了手脚,擦了擦唇边的一圈绵绵冰汁。
“说来也奇怪,我这人更喜欢苦的味道,但偶尔尝一尝新的味道,也不错。”
姜倾武说着,突然极其夸张地挖了一大勺的绵绵冰放进了嘴里,然而等吃到了嘴里,他才知道原来是一大块芋头。
“哈哈……”
姜倾武侧过了头,将一大块芋头三下两下嚼碎了咽了下去,他听到了陶然然忍笑的声音。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一贯是高冷模样的姜倾武会有这样出糗的时候。
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个夏日,他第一次吃绵绵冰,同时也开始了一场恋爱,是他的初恋。
五
六月,又是一个毕业季的六月。
陶然然记得照毕业照的那天,天公还算作美,下了一场毛毛细雨,让那天的阳光没有很刺眼,也不至于让人穿着几乎学士服的同时会中暑。
可天气还是有点闷热的,尽管学士服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纱,可近乎要拖曳到地上,盖住了她的小腿的衣袍犹如微型的蒸笼,学士帽的穗子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知道凌晨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精心化好的淡妆已经花了。
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大概也只能想到一个字:热。
这边参加完了毕业典礼,拍好了毕业照,陶然然周旋于同学们之间,留着独属于他们的大学四年时光的纪念。
一张又一张,从学校的大门到图书馆的台阶,再到学校那养着许多鲫鱼的人工湖的湖边……
她很忙,忙到无暇顾及口袋里一直震动着的手机,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男朋友姜倾武打来的电话。
他今天应该也在照硕士毕业照,不过按他的性子,应该只照了集体合照。
陶然然决定暂时不接他的电话,她知道,姜倾武不是那么没有耐性的人。
果然,半分钟之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陶然然和她的同学们终于跑遍了校园照完了照片,脱下了学士服和学士帽放进手提帆布袋中装好,陶然然便迫不及待地跑进了老地方──谢谢再来绵绵冰。
“还是照旧一份双人芒果绵绵冰,加椰奶和芋头。”
“好嘞!毕业了,真快啊!”
店主轻车熟路地削起了芒果,陶然然和姜倾武这一对已经成了店内的熟客,今天,应该是她和她最后一次来了。
“阿武,你那边结束了吧?我在老地方等着你,你要是不快点来,绵绵冰我统统吃光!”
看到了来自姜倾武的五个未接电话,陶然然微微笑了笑,给他发过去了微信语音。
这个男人啊,虽然从来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要是真急起来,就和疯了一样。
“好。”
淡淡地回了一句,对面仿佛漫不经心甚至不在意,可十几分钟后,店外就停下了一辆共享单车。
姜倾武甚至连他身上那件蓝色的硕士服都没来的及换掉,就骑车赶了过来。
如果忽略掉袍子上那蓝色的比例,陶然然觉得姜倾武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拉文克劳”的学生,而且还是级长。
“不错不错,来得正好!”
绵绵冰做好了,是店主亲自端上来的。这一份绵绵冰,比起双人份,看起来更像是三人份,芒果和芋头的份量更是双倍,店主说,这是毕业优惠。
“微信转账给你了。”
“好……”
陶然然咬了咬勺子,突然觉得姜倾武怪怪的。
虽然陶然然和他曾经说过很多次,他与她之间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可每次姜倾武都会坚持和她AA,无论付账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明明是老地方,**惯,甚至绵绵冰也是老口味,可陶然然总觉得眼前的姜倾武不是那个和她谈了三年恋爱的姜倾武。
大概是硕士毕业,他人显得更成熟了。
吃着绵绵冰的两人很安静,一向没有过多的交流,可这回,在将一块芋头放进嘴里之前,陶然然还是忍不住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有事情要和我说?”
“没有……”
没有那就没有,姜倾武从来不骗她,或许是他已经在担心博士能不能顺利毕业了。
他一向目光长远,或者说,是杞人忧天。
从绵绵冰店内出来后,陶然然感觉吃得很饱,店主实在太热情好客了,她和姜倾武解决了一大份绵绵冰后,午饭也解决了,甚至晚饭也不用再多吃。
从清晨就开始忙碌,现在已经是到了将近下午两点,剩下的半日,是属于她和姜倾武的。
是为了散步,也是为了消食,陶然然拉着姜倾武去了附近的公园,公园很大,兜兜转转行人却是很少。
除了偶尔遇见的在凉亭内听京剧的老大爷和园中唯一的管理员,陶然然和姜倾武大概是公园里惟二、惟三的游客。
“诶!你看那儿有只鸟,好像是只八哥,你猜它会不会说人话?”
“嗯……”
陶然然今天很高兴,至少,在真正察觉到姜倾武有些不快前,她这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的人还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姜倾武和陶然然在公园里慢悠悠地散着步,一路上,陶然然都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看,但姜倾武却是心不在焉。
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想好和陶然然怎么说。
出于应对紧张与等待的习惯,姜倾武又在心中默默数起了离心管的编号。
“A001,A002,A003……”
出人意料地,在他数到“A100”的时候,他和陶然然头顶上传来了一声闷雷。
“看来天气预报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还好有这么个凉亭。”
拉扯起了姜倾武的手,在被淋成两只落汤鸡之前,陶然然带着姜倾武跑进了公园里的一处湖边凉亭。
这处凉亭不是方才刚进来公园的那个,因为二人并没有看见那个听京剧的老大爷。
“阿武,你蹲下来一点,你头发上沾了树叶。”
眨着眼睛,陶然然突然笑了笑,看见姜倾武伸手便要朝头上摸去,连忙使劲揪住了他的衣领,姜倾武也因此低下了脑袋。
“哈!”
根本没有什么树叶,而是陶然然的小心思,姜倾武比她高了太多,想要出奇不意地偷亲上去,还真有些难度。
这一轻吻,显然是给了姜倾武一个惊喜,至少陶然然是这么认为的。
可接下来的姜倾武和她谈起的事情,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然然……我申请到了……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攻读博士……”
“怎么?你是要去云南?”
姜倾武没有说话,一双薄唇抿了起来。陶然然这才后知后觉,事情大概远超她的想像。
“你……要去国外?”
“去伦敦……也许三年,也许四年,也许……五年……”
陶然然没有说话,她知道恐怕这最后一个数字才是最贴近真实的答案,而且还可能更久。
“所以你想和我分手?”
“五年的时间太过漫长……我不想耽误你,你说过,你最想成为一名摇滚明星……”
现实就是现实,陶然然知道姜倾武并不是“陈世美”,以她现在的条件,已经小有名气,在国内很快就能成名出道,如果现在去到国外,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甚至,她的梦想再无可能,永远只会是三年级的作文本上那些已经模糊了的字迹。
“那就分手吧,差了那么多的时区,就像是不在同一个时空一样。”
决绝如伊,姜倾武没有反对,在凉亭里静静看着陶然然冒着已经变小了很多的雨离他而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那枚赤色的枫叶吊坠送到她的手里,他还记得以前总说要带她去看枫谷的遍山红叶,却每每总是因为实验室的事情失约……
大概,他再也无法履行这个承诺了。
六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六月的雨就是无情的你
伴随着点点滴滴痛击我心里
……”
毕业之后,凭借着在大学时就已闯出的人气,陶然然很快就出了自己的唱片,有了自己的乐队,各类榜单上也渐渐有了名字。
偶尔她会去慈善义演,每每一上台她总会唱那首《六月的雨》。
一遍又一遍,她唱的是如此动听,即便是翻唱,也让人不吝夸赞。
但是,又有谁会知道,这首歌于她而言,完全是写实呢?
当年在公园分手后她跑了出去,一路顶着风迎着雨跑回了宿舍。
路上有人看见,她也丝毫不在意,毕业季亦是分手季,大学校园里从来不多她这一个受了情伤的女同学。
那天,宿舍里乱糟糟的,四处散落着室友们还没收拾好的行李和准备寄回家的大件快递。
陶然然随便找了双拖鞋换下,又将湿透的外衣扔在了座位上,便支撑着一副失魂落魄的身子爬上了床梯。
那一刻她感到天旋地转,所幸,在这大学里的最后一天,她没从床梯上摔下来。
一头倒在那只剩了凉席和一个小枕头的床铺上,陶然然很意外自己竟然很快就睡下了。
她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主角没有出乎意外,自然是她和他。
但又不是她和他。
“不!你为何要如此……非然……非然……”
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自心窝而出,究竟是如何的怨愤,才会让那个看起来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方式去了结自己的性命。
那刺眼的红,像极了枫叶。梦中他也曾允诺了她要去带她看最美的漫山枫红,可到头来,却逼死了她。
哈,如果真的有前世之说,她是不是该谢谢他,这辈子居然这么利落地就放开了她?
本来是会成为寝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可在梦醒之后,陶然然却利落地收拾好了东西。
在她的几个室友各个微醺,身上带着些许烟味回来时,她的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甚至,她都没耐心多等上几个钟头来和几位室友告别。
不愿面对面的离别,她怕她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呵……为了那样一个无趣的男人,不值得她去流那样多的眼泪。
说走就走,后来的后来,陶然然辗转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他的消息,拍完毕业照的第二天,他就大包小包的带着行李出国了。
那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七
“A001、A002、A003……”
出国之后的姜倾武依旧改不了在心里数离心管编号的习惯,哪怕眼前没有离心管,而是一排排的试管又或是只有一把移液枪,他有时就会那样突然地在心里数着。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常常笑他是个“实验呆子”。
可是,也只有姜倾武自己清楚,他心里是在记挂着一个名字叫做“陶然然”的女孩子。
有很多很多个在实验室通宵的晚上,他从“A001”数到了“A999”,每每数完,他都会忍不住从白色的实验袍的口袋里掏出来被他放在一次性塑料手套里的手机。
他还存着陶然然的电话号码,甚至也还留着她的微信。
他不敢用微信发消息给她,他怕看见对话框上会出现那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曾经有很多次,他都看好了时间,算准了时差想要给陶然然打过去一个电话。
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知道她已成为了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独立音乐人。自己作为一个悲伤的过去,或许她已经把他忘了。
在实验室里的生活很枯燥,更何况,总是失败的实验让姜倾武感到十分的挫败。
他不相信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一定能成功才对。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终是让他在某个通宵的夜晚变得有些疯狂,但疯狂之余毕竟还有理智尚存,他只是有些放肆地违反了实验室基本守则之一,在实验室内吃起了东西。
姜倾武其实一直都是个老实人,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也只是叫了一份披萨,一份炸鱼薯条,外加几听啤酒。
其实,就算他在实验室里煮火锅,教授也未必舍得批评他。
靠着实验台,姜倾武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披萨,一手拿着薯条吃得很快意,渐渐有了饱腹感后,他便放慢了大快朵颐的速度,一口一口喝起了啤酒。
他并不知道很多啤酒的牌子,上次去酒吧喝酒的时候,还是大概四年前为了和其他人一起去庆祝世界杯。
所以他也记住了如今手里的这种啤酒的牌子,似乎是一种苦啤,一口倒进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味。
不算好喝,却偏偏最对他的胃口。
或许来伦敦攻读博士学位是一个错误,如今结出的只有苦涩的果实。
姜倾武不记得那天晚上他究竟喝了多少听啤酒,人微醺的时候,记忆总是模糊甚至错乱的。
但他记得清一件事情,迷醉着双眼,他用一个不常用的邮箱给陶然然发去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你还好吗?”
凌晨的时候,姜倾武头脑昏胀着将一地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如他那干干净净的白色实验袍。
尽管他知道导师很少来实验室,即便来了,看到这些乱糟糟的东西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不愿那么做。
他这人一向是严肃和律己的,就连导师也曾开玩笑说他比自己更像一位导师。
放纵、破坏规矩是什么感觉?大概对别人而言是愉悦的,可对姜倾武来说,这会让他有一种负罪感,就好像是在西夏王宫的地下冰窖里破了戒的虚竹一样。
姜倾武从来没期望陶然然会给他回信,但鬼事神差般地,他还是出于好奇在打扫完“所有罪证”后,用电脑登录了那个邮箱。
他看到了回信。
回信的内容也很简单:“我很好,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