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弟一路上若有所思，不怎么开口说话。

一直到走近菜园子的时候，他突然扯住林蓁手腕，一脸苦大仇深地看她：“姐，别往炒饭里放芫荽了行不？”

林蓁挑了挑眉：“……你这么一提醒，好像的确可以试试放一些？”

海胆再新鲜也多少带些腥气，是要想办法压压。

李小弟急了：“……不是，这芫荽它是、”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它是上辈子得罪你了吗？你这辈子才见到它就想消灭它全家？”

破除封建迷信呢，有些话可不能说了被别人听去。

尤其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又是籺，又是金桔又是香蕉的，总有稀罕东西带到学校，好些人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这当中包括了村里三四个也同在初中上学的小子。

他得防着点。

话说回来，对，芫荽。先前酸菜鱼的鱼肉吃多了有些腻，嚼点芫荽他觉得还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好好的干嘛这么想不开要加这玩意啊？

炒饭诶，肯定是切得碎碎的放进去，炒匀了用捡豆子的功夫都别想全挑出来！

林蓁只是逗逗他而已，看到他一脸的绝望不由“扑哧”笑出来：“行叭，那就不加了吧。”

可别真把他给得罪了。不管是海胆蒸蛋还是海胆炒饭，都要用鸡蛋，张大丫把鸡蛋把得死紧，锁在橱柜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那小瓮里有多少。要从她手里抠出蛋来，非得李小弟上阵不可。

供六个人吃一顿饭的量呢，理想的数量至少得十颗，四颗用来做蒸蛋，六颗用来做炒饭。太少了滋味打折逊色，还不如不做。

俩人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

李元福和李大弟下地去了。

张大丫和李三妹一人背着半篓香蕉去了圩市，也不知道卖得怎样。

还没到正午，但李小弟一进家门就开始催促：“二姐，你不是说这些海胆清理起来费时间，不如现在就开始？”

在路上他听她解说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恨不得能马上吃进嘴里。

林蓁故作迟疑：“要用不少鸡蛋，不知阿妈能不能同意？”

李小弟马上拍胸膛保证：“肯定能同意的。有我出马，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林蓁一脸信任地看着他：“行，那我就开始了啊。”

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了赵梦娇几分功力了呢，哈哈！

她把那六只准备用来炒饭的海胆直接撬开一分为二，用小勺子把橙黄色的海胆肉挖出来，壳直接扔了就行。

另六只准备做海胆蒸蛋的，就用剪刀把外面的刺剪得尽量短，接着从海胆的头部开始慢慢剪开一道口子，然后一点点耐心地往边上转着圈剪出一个圆形的盖子来。轻轻取出五瓣海胆肉，清理干净放小盘里。把海胆壳和先剪开的盖子都清洗干净待用。

林蓁开始清理准备用来炒饭的海胆肉时，张大丫和李三妹就进了门。

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小弟马上一跃而起冲上前，他边伸手去接张大丫的背篓边问：“阿妈，香蕉卖得怎样？都卖完了吧？”

“刚好被一个县城人给包圆了，还觉得有些不够呢！”李三妹一脸得意地抢着回答，“一斤卖了一毛五，一共卖了两块五毛！”

说得好像香蕉能卖钱她是有多大功劳似的。李小弟赤果果地表示鄙视：“卖了再多钱那也不是你挣来的啊，是二姐。”

李三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继续插刀，“其实你不过是个背香蕉的工具人而已。”

李三妹凝固的笑容裂开，片片碎落：“……”气死她了！这个死老幺真是越来越会气人！

李小弟无心恋战，翻了个白眼就不再理会快炸裂了的李三妹，他接过张大丫的背篓感觉手感有些不对，心里一喜忙掀开盖子探头看，伸手就把里面一个草编小篓拎出来：“鸡蛋！”

他扭头朝林蓁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姐，有蛋了！”

“什么有蛋了？”张大丫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非常不对劲！

张大丫伸手就下意识想把鸡蛋抢回来再说，谁知道李小弟却已经像只野兔似的蹦向了林蓁：“姐，这些鸡蛋够了吧？”

林蓁看了眼，点点头：“够的。”

这种专门编来装鸡蛋的小草篓，通常都是一斤或十个装一篓的。刚刚好就是她原计划用的份量。

她都不用去看张大丫的脸色，就可以想象到那是怎样的精彩。

她也是有意地故意不去看的。

不知道好端端的张大丫为什么要往家里换鸡蛋，也许是因为昨晚的蕉蕾煎蛋用了家里鸡蛋，所以特地换来堵李大弟二人嘴的？

但不管怎样，一下子整篓鸡蛋都要霍霍完，定必将张大丫刺激得不轻。

这时候要是她敢有眼神接触，张大丫肯定敢马上迁怒到她身上。更何况，算起来她还真的跟“罪魁祸首”沾边呢！

李小弟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根本就用不着张大丫点头，他已经先下手为强地拿出两个碗来，开始往里面磕鸡蛋了：“一份六个，一份四个，对吧？”

张大丫不仅脸色精彩得厉害，心里也抽得厉害。

在牛车上她小心地护着刚换回来的这一斤鸡蛋，在那些七大姑八婶子的羡慕嫉妒目光中心里美着呢：以往家里得攒下鸡蛋拿去圩市换东西，现在终于轮到她也往家里换鸡蛋了。

结果一进门就全没了，心疼得她脸绿了，眼珠子也发绿。

败家小儿子还有脸催促她呢：“阿妈，快去拿米出来把饭煮上。要纯米的，别加番薯啊！我姐要做海胆炒饭！”

张大丫只想狠狠把这小子的耳朵拧掉：整天我姐、我姐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妈？！

但是鸡蛋都给磕了，她再气也只能暂时按下，转身进屋去拿米。已经是该做饭的时间了，再耽搁下去老头子他们都到家了，可不能饿着壮劳力。

林蓁先做蒸蛋。

她让李小弟去用泥炉铁锅烧水，自己拿过磕了四个鸡蛋的那个碗，用蛋壳舀着往碗里加入差不多等鸡蛋量的水，然后加进提前挤好的几滴姜汁，少许豉油，用筷子快速打匀。

搅好的蛋液倒进海胆壳中，水开后放进锅里蒸笼上，把剪出来的海胆盖子给合上，中火蒸五分钟后揭盖加入海胆肉，再蒸五分钟即成。

林蓁刚熄了火，李小弟就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锅盖，被一股鲜美甘甜的热气扑了一脸。

他摸了摸脑门，觉得自己上头了。鲜得醉了，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