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的话，林蓁不是随口说的。秦崝对她的话就更是不会反对。

杀两只哪里多了？平时开小灶，鸡腿鸡翅这些都林蓁吃了，老太太吃鸡胸肉，他吃边角料，也是一天一只的量。今天多了教授院四大一半大五个人，多杀一只鸡，也只是一人分几块肉而已，哪里多？

但是从缺衣少食的日子里捱过来的程奶奶不是这样想的。她觉得一顿饭居然杀两只老母鸡，这也太奢侈了。本来还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跟着林蓁他们生活只会是累赘，现在倒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能提醒这俩别总是大手大脚。

“那母鸡一只去了毛还能有三斤重呢。”程奶奶疯狂暗示。

耿直如秦崝，根本听不懂她的暗示，只一脸严谨地点头：“是。去了毛和内脏后净重估计能有三斤二两。”

“你记不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杀了那只养了两年母鸡，也差不多是三斤左右？”程奶奶再次暗示。

你想想，程家那时八个大人三个小孩（当时还吃奶的那个不算）在过年时才吃一只三斤的鸡，现在去教授院七个大人一个小孩，一只三斤多重的还不够吗？用不着杀两只吧？

“是……吧？”对于这种被判定为无关紧要的记忆秦崝完全没放在心上，被问起了就随口敷衍地应了下。

就这？程奶奶看了他好几眼，怎么这个反应？

她有心直说，但是又有些忐忑。主要是这个孙子在结婚之前，性格从来不像现在在他媳妇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而且去省城之前要么上学要么上工，去省城之后每次回家来去匆匆，跟她没有什么交流，说到底他们不熟。

她摸不清他的性子，就摸不准要是说出来的话不中听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要说到熟，她感觉跟小孙媳妇还熟悉些。看秦崝没什么反应，不再试图再说，心想等找到机会再和林蓁说一下。

不过还没等到她找着这机会，就有人替她提出反对意见了。

程奶奶眼中的这位勇士是陈教授。秦崝不是跟张教授学机械工程吗？林蓁是跟陈教授学的生物工程，而陈教授的丈夫董教授又见缝插针地想拐秦崝学他的应用物理，小两口在结婚前经常跑来教授院这么搭伙吃饭，早混得很熟了。

所以陈教授跟秦崝是有什么说什么，一听他让杀了两只老母鸡晚饭做了吃，她的丹凤眼都瞪圆了：“两只？现在天凉了，肉能放的时间长些，其实杀一只每天吃半只都可以。鸡肉温补，留给朵丫慢慢吃，我们吃点鸡杂什么的就行。”

程奶奶在旁边默默地点头。

秦崝沉默了下：“但是没有谷糖，留着养会浪费粮食。”

他明天会去买米回来，但是也不能用来喂**？

在程家的时候临时养着他买的那几只鸡是用的谷糠。

大队部早两年弄了台烧柴油的碾米机回来，放在服务站，要用的话按要碾的谷子的重量算钱，但是如果不带走谷糠的话能抵一部分的费用。

因为个人不给养猪，鸡也是有数的那么三两只吃不了多少谷糠，所以基本上都会选择留给大队抵钱。不过社员通常会恃熟卖熟，用小笸箕硬要偷摸装点回去喂鸡，就算负责开碾米机的社员发现了，这点数量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教授院这边又不给养鸡，所以通常都是全留给服务站了。而且他们每工分所能分到的粮食比本地社员的少，每到稻子收割前一个月都得想办法裹腹，再加上今年多了林蓁和秦崝过来搭伙，分到的口粮消耗得往年还快，这会哪里还有谷子？

晚稻还要过一个礼拜后才能收割呢！

这会家里吃的，都是后期林蓁和秦崝带来的现成大米。

陈教授他们虽然被下放参加劳动好几年了，但是以前在学校里没养过鸡，下放之后在这里又不给养鸡，村里人还对他们避如猛兽，因此还真的不知道鸡吃什么食物。这会听到秦崝这样说，她也有点抓瞎。

这种时候，程奶奶的生活经验就得到发挥的机会了，她摆摆手一派资深养鸡能手的风范：“只养个几天而已，给扔些番薯皮、老菜叶什么的就行了。”

这两样倒是有。

最后决定只杀一只鸡。不过林蓁盯着让用砂锅炖了一大煲，所有人一起吃。

鸡虽然是养了时间不短的老母鸡，但是炖煮的时间够长，肉质变得十分酥烂，就算是牙口不太好的程奶奶和小衍彦吃起来完全不费劲。

两个鸡腿给小衍彦分了一个，小家伙吃得摇头晃脑，美得很：“鸡腿可真好吃！”

林蓁顺口接道：“那明天再杀鸡给小彦吃鸡腿。”

其他人还没反应，小孩已经先摇头了，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阿朵姐姐，不能这样的。好吃的要留着慢慢吃，不要一下子都吃完了，留个盼头，否则下一次吃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他自己说得一本正经，大人们听着心里总莫名发酸。

林蓁摸摸他的头：“这母鸡太老了，要炖汤吃才咬得动，肉都有点松散了，那剩下的这只先不杀了留着下次炖汤。改天去县城，我们买一只用来白斩的那种肉鸡回来，到时我们做啫啫鸡煲吃。”

小衍彦一脸好奇：“阿朵姐姐，什么是‘啫啫’鸡煲？”

“就是把鸡肉放进砂锅里，煮好后整只锅上桌之后，砂锅很烫，里面的油和酱汁一直被烫得‘滋~啫~滋~啫~’地响。”

小孩光是听到又是油又是肉就已经觉得肯定是人间美味了：“哇……”

小家伙懂事，也没问什么时候能吃上，但一双闪闪亮看着林蓁的大眼睛已经明明白白地盛着这个意思了。

林蓁想说明天就能安排上的。不过心知程奶奶和陈教授他们肯定要劝阻。

想想也是，现在他们被程家“赶”出来了，手里虽然捏着一千五百块钱，但是接下来可是要真真正正的白手起家，不仅要准备材料建房子，大到粮瓮水缸、小到锅碗瓢盆，这些都得花钱买，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就算肚子里的小家伙需要营养，也不能天天花几块钱吃鸡呀！

对生育有绝对经验的程奶奶和陈教授还说呢，她肚子里两个，吃得太大了不好生，所以偶尔补一补就行了。

所以林蓁也不说些让程奶奶她们觉得她不会过日子的话了，只说：“一个星期之后就吃这个鸡煲！”

然后果然收获了“孩子终于懂事了”的赞许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