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陆晚来了,兰贵妃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李翊站在廊下没走,蹙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因着妓子一事,兰贵妃最近对儿子很是不满,连带着晋帝也坐了冷板凳。
李翊看了眼簌簌下个不停的雪花,淡淡道:“雪太大了,等雪停了再走。”
兰贵妃一听,直接冒雪从厨房走到廊下,不以为然道:“亏你还是带兵打仗出身的,还淋不了这点雪?”
说罢,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白芨,给殿下拿把伞来!”
白芨捂着嘴笑,对兰贵妃道:“娘娘,殿下哪里是怕淋了这点毛毛雪,殿下是舍不得离开尚梨宫,想与您多待一会儿……”
兰贵妃有所触动,想到这几日对他的冷淡,心里也软了下来,想留他下来吃饭,但想到陆晚要来,留他下来反而不便,就缓下语气对他道:“母妃今日这里有客,下次再留你吃饭。”
正说着,就见宫门处,陆晚在宫人的陪同下朝这边走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萝兰色斗蓬,虽是极淡的浅紫色,但在这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也显得打眼。
再加上斗蓬下那张明媚无双的脸庞,一出现,就吸引住了男人的目光。
李翊负在背后的双手不由握紧,等她走到近前,他连忙撇开脸去,假装看着殿檐下的冰锥子。
陆晚一进尚梨宫大门就看到了李翊,不论何时何地,这个男人总是万人瞩目,格外的打眼。
见他也在,她心口砰砰乱跳起来,脸庞刺热发烫,手心也沁出汗来。
而想起之前被他发现与沈植私下相约吃饭,她又有些心虚,压低着头跟在宫人后面,来到了他面前。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轻轻掀下兜帽,先向兰贵妃请安,兰贵妃笑着让她起身,她又敛身朝李翊行礼。
“见过翊王殿下……”
李翊下巴朝着天,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陆晚脸上一红,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又重复了一遍。
李翊这才收回下巴,眸光从她脸上轻轻扫过,在她的耳边停下。
只是一眼,他的眸光就瞬间暗沉了下去。
“母妃,儿臣先告退了!”
下一息,他冷冷扔下一句话,转身踏进雪地里,冒着越来越急的大雪走了……
兰贵妃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以为是自己方才催他走,让他生气了,心里顿时生出愧疚不舍来,连忙让宫人追上去给他送伞。
可李翊没接,兜帽也不带好,顶着风雪走了……
陆晚绷紧身子站着,垂着头,不敢朝他看去。
她自是知道他为何事生气。
在进宫之前,兰草拿出他送给她的那对蝴蝶耳坠子,怂恿她戴着那对耳坠子进宫,说若是自己不好意思向翊王开口低头,就戴着这对耳坠进宫,如此,翊王见了,自然就明白她的心意了,也就不再生气了……
兰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老实平分,也从不擅自替她做主拿主意,更是没有这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如今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
她明白他的心思,也懂得这是他给自己铺设的台阶,可是,她却不能如他所愿。
她既然已打定主意离开京/城,又何必再给他希望……
理智让她再次将他推开,可斗蓬下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一侧的袖袋……
在尚梨宫吃了饭,陆晚又陪兰贵妃聊了会天。
兰贵妃担心李翊此番纳妓子进门,会惹大长公主与陆佑宁不开心,忍不住向陆晚打听她们的反应。
陆晚知道她是为李翊与陆佑宁的婚事担心,宽慰她道:“娘娘放心,祖母能谅解,妹妹也没有生气……”
听她这样说,兰贵妃松下一口气来,喟叹道:“皇上昨日同我说,想在年前选个吉日让翊王将聘礼下了,礼部这几日已在挑选吉日了。”
“等聘礼下好,就可以准备大婚了——他这个人,就该娶个正妃进门,替我和皇上好好管束住他。”
原来,经由妓子一事后,晋帝与兰贵妃一致决定要让李翊尽早大婚,娶了正妃,才能让他收心,也是防止这样的事再发生。
陆晚心里苦涩难言,艰难挤出一丝笑来:“如此,我先向娘娘道喜了……”
她隐瞒得再好,兰贵妃还是瞧出了她神情间的晦涩神情,以为是谈及李翊与陆佑宁的婚事,勾起了她与睿王退亲的伤心事,顿时懊恼不已,连忙将话题扯开……
陆晚告辞兰贵妃离开尚梨宫时,时辰虽然刚到申时,但天色已暗沉下来,似乎又有暴风雪要来。
陆晚踏出宫门,兰草在马车边等她,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姑娘,翊王殿下约你去临江阁见面……”
陆晚心中悲苦难言,声音带着难抑的颤抖:“不去……”
兰草本来还想劝她的,可见她双眸黯淡无光,神情萎靡,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神气,猜到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只得收口连忙扶她上马车。
马车离开宫门,朝镇国公府驶去。
马车里,陆晚闭上眸子,疲倦的靠在引枕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胸口更是空落落的,感觉有冷风一直往里吹。
兰草见她神色不对,担心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晚无力地摇了摇头。
兰草迟疑又道:“那姑娘为何不肯去见殿下?方才我瞧见殿下的样子,似乎……似乎有点生气……”
姑娘宁愿将耳坠子藏在袖袋里,也不肯戴出来,翊王殿下肯定是失望了。
若是她再不去赴约,只怕殿下会更加生气。
“他马上就要与三妹妹成亲了,我与他……绝无可能的……”
许久,陆晚苦涩一笑,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破碎感,仿佛下一息整个人就要随雪花一同消失了。
昏暗的车厢里,她的身子倦缩在角落里,手指伸进袖袋里,在摸到那对蝴蝶耳坠时,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于李翊,注定就如这对耳坠子一般,只能藏在袖袋里,永远见不得光亮……
不久,马车回到镇国公府,陆晚刚下马车,就见到有道人影等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