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的醉香楼,过了饭点,楼里除了伙计,不见食客,倒也安静。
陆晚戴着斗蓬进去,报出雅间名后,被伙计引进了三楼最东边的雅间里。
雅间里空无一人,她坐下安静等着。
案前焚着一炉沉香,袅袅烟雾如银色水雾一般四散开来,清新淡雅的清凉香气,不觉安定了陆晚慌乱的心绪。
她不知道李翊约她到这里来所为何事,但她却有事告诉他。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房门推开,李翊负手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一进来,厢房里就变得逼仄起来。
长亭站在门口道:“属下已将三楼包下,殿下放心。”
说罢,体贴的将门关好,亲自守在外面。
李翊进到厢房,自顾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随手扔在一旁。
再坐下倒茶喝。
仿佛没看到陆晚这么个大活人在眼前。
陆晚自香案前起身,朝他走去,压下心中的紧张,轻声行礼。
李翊掀眸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既然你已知道李睿发现了那日的事,你有何打算?”
陆晚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睿王已知道是本王放火烧了他的书房。此事因你而起,自是由你出面解决。”
李翊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凉凉的看着她。
陆晚没想到他已知晓了此事,更没想到他会将事情甩给她。
但偏偏他又说得有道理,她反驳不得。
她看着男人冷冽、不近人情的样子,咬牙挺直脊背道:“殿下想让我怎么做?”
李翊却不开口了,只拿眼冷冷瞅着她。
陆晚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但他这个样子让她心慌胆怯……
不自主的,她往后退去,离远他两步。
李翊收回目光,甚是无味的笑了笑,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冷冷道:“你老实交待,你还掌握了睿王多少事?”
陆晚精神一振,连忙道:“睿王为史家与聂将軍做媒,是想勾搭聂将軍,将来好为他所用……”
“这个本王早就知晓。”
男人不屑的打断她:“还有呢?”
陆晚脑子里飞快转动着,思索着那些事可以说,那些事说出来会引起他的怀疑……
下一刻,她迟疑道:“上次我同殿下提起的那个罗先生,殿下不要小觑,要尽早提防……”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李翊扣桌面的手指骤然一停,抬眸定定看向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神情。
“你是如何知道那个罗衡的?”
这个罗衡,出现在李睿身边的时间并不长。
而这段时间,据他所知,她鲜少踏足睿王府,与李睿也无过多接触,她又哪里得来的消息?
陆晚早已料到他会怀疑,于是道:“那日七巧节,我在紫芜宫偏殿外,偷听到李睿与陆鸢的淡话,陆鸢问他为何会改变态度又要娶我,李睿说,是先生让他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李翊眸光不由一沉。
难道李睿前后态度不一,真是因为听了罗衡的话?
他半信半疑,再问:“罗衡为何让他一定娶你?”
陆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李睿没说。但我听他的语气,他对这位罗先生特别尊崇,几乎到了言听必从的地步……”
“而这位罗先生,似乎真的有些手段……”
“所以我想,只要殿下解决了罗先生,就等同于砍掉了李睿的双臂,让他再难与你为敌……”
说到这里时,陆晚眸光里难掩狠戾颜色。
她恨罗衡的程度,不亚于李睿。
李睿是毁了她一辈子,而罗衡是毁了弟弟阿晞的一辈子……
她如今没本事杀罗衡,但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有这个本事。
李翊看到她眸光里再露狠劲,又变成那头要嗜血的狼,心里微微一震。
难道就因为罗衡阻止了她与李睿废除婚约,她就要借刀杀人,置他于死地?
看来,这个女人,还有秘密瞒着他……
李翊也不急,勾唇嘲讽道:“你说得倒轻松,他是李睿的上宾,我的人连他的身都近不了,要处置他谈何容易?”
“再者,本王身为三司之首,要处置一个人,总要先定他的罪,却不能无故取人性命……”
他说得一本正经,陆晚却知道,他是在套她的话。
两人多次交锋,彼此的心思,谁又瞒得过谁?
陆晚咬唇想了想,道:“殿下还记得之前洪灾倒塌房子的事吗?我帮助过一个小男孩,叫阿良,他如今恰好在罗衡身边当差,我今日碰到他,听他描述,我怀疑罗衡有娈童癖……”
后面三个字,实在太过污秽腌脏。她不觉牙关咬紧,声音也低了下去。
陆晚每每提及,都不由自主想起罗衡对阿晞做过的那些禽兽之事来。
上一世,李睿当着她的面将阿晞残忍阉割后,转手就将阿晞送给了罗衡。
后面她才知道,这个主意,就是罗衡给李睿出的。
他从一开始就打上了弟弟的主意,还给弟弟改名叫‘阿良’。
所有遭遇他残害的少年,都叫这个名字……
李翊却从没听说过这个癖症,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第一次听说,他还是从字面上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但先前他听她与那个叫李良的男孩说话内容,根本没有提及这些。
所以这个什么孪童癖,全是她编排出来的,还是她还在瞒着自己一些事?
思及此,李睿悠闲的翘起二郞腿,打趣道:“孪童癖?本王却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事,陆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陆晚全身一怔,脸上瞬间红得要滴出血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上一次在北郊大营,他拿出那个避孕的东西,让她帮忙。
她抵不过他,只得帮他。
可最后,这个狗男人却用这两句话嬉笑她……
今天又如此……
陆晚气恨的转身就走——她就不应该来这一趟。
这两句话也勾起了李翊的一些回忆。
他眸光胶在她随着走动,轻轻摆动的腰肢上,再落在她红透的耳珠上,心口发痒。
一口喝下碗里的茶,以此消除喉咙里的燥渴,李翊冷冷开口道:“你想让本王帮你对付罗衡,却一点好处都没有,本王凭什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