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冕下，帝国长生军少尉埃尔温-格雷克向您致敬。”

朝那台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机械化身行了个军礼后，埃尔温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等候着杨天易的命令与问题。

在此期间他还心虚地望了一眼那个办公桌后正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心中暗道多亏陛下及时回应了通讯兵向帝国本土发送的消息，并给予了走投无路的他们一个坐标，否则弗里茨上尉和其他重伤员恐怕早已魂归故里了。

两个小时前，当一众先锋军争分夺秒地驱车抵达坐标上的建筑时，经过一番沟通他们才发现教皇冕下的机械分身竟也在此处，并且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这一点从机器医生们提前准备好了手术室和医疗床便可以看出。

现在伤员们的伤势不论轻重皆已治愈完毕，虽然几名重伤员因消耗过大还在沉睡，但埃尔温相信只要过了今晚，所有士兵的肉体和精神都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你的汇报我看过了，但我还是希望少尉阁下能亲口回答我几个问题，比如你对这次袭击中遭遇的敌人有什么看法，他们凭什么能给先锋军带来这么大的伤亡。”

远在太空港的杨天易转过身子放下手中有些模糊，却也不失惨烈的战报，操纵着传话机器人看向低头思考起来的埃尔温，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他不是那种喜欢揭人伤疤的混蛋，但他很好奇什么样的敌人可以让这些万里挑一的军中菁英，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战斗中死伤超过三十人，除重伤员外几乎人人挂彩。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减员严重的先锋军别说继续执行任务，能在一个月之内重振旗鼓都算是对得起皇帝陛下的信任了，毕竟光是那些血肉模糊的枪伤和刀伤就需要大量的时间静养。

在沉默的气氛中，逐渐回忆起战斗中各种细节的埃尔温说出了一些他在撰写战报时未能清晰描述的信息，语气透露着他对凶残敌人的愤恨与战友阵亡的悲恸。

首先他解释了弗里茨上尉率领的绑架小队为何在敌人的偷袭中显得毫无还手之力，以五人阵亡的代价只换得一名敌人的确认击杀。

“敌人的护甲性能相当强悍，即便是最薄弱的部分也难以被我们装备的突击步枪击穿。由于绑架小队全员轻装简行，并未携带气爆子弹和重武器，这才导致他们在面对穿戴了重型护甲的敌人时无比乏力。”

说到这里的埃尔温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许多队员打光了一个弹匣中所有的火药子弹竟无法让一名护甲看上去并不臃肿的敌人倒下，甚至连后退都做不到，而敌人的子弹却能轻松穿透己方的防弹衣甚至是掩体，对其后的人员进行杀伤。

在命令全员更换气爆子弹之前，整个战场上只有他的狙击枪才能勉强伤到敌人。可根据观察，埃尔温认为普通的枪伤对敌人来说似乎并不致命，因为他看到了有几名敌人即便被子弹穿过胸膛或是腹部也依然能屹立不倒，坚持作战。

不过在队员们开始用气爆子弹迎敌之后，战场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立即得到了缓解——由于气爆子弹接触到物体时会自动引爆，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与高速弹片使得它们对重甲敌人的杀伤力要比普通火药子弹强上许多。

再坚实的护甲也难以抵挡无孔不入的冲击波与弹片，不少刚刚还在枪林弹雨中上蹿下跳的敌人被气爆子弹命中之后立即显出了原形，两腿一蹬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身上时不时还有电流与火花冒出，这一点和机器人颇为相似。

但对于杨天易有关敌人是否是机械造物的猜想，埃尔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根据他的观察，虽然大多数敌人的身体明显有被改造过的痕迹，但更多的还是众人所熟识的生物组织和器官。即使对他们堪比机器人的抗打击能力感到格外震惊，狙击手也从未对他们是否是人这一点产生过怀疑。

“可惜敌人的增援非常迅速有力，并且趁着战斗间隙时回收了大部分尸体，所以我们只收集到了一些他们身上因为战斗脱落的零件和碎片，希望能对专家们有所帮助......”

话说到一半的埃尔温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喜道：“对了！还有那个被上尉炸成两段的家伙，我记得有队员在撤离时带走了他的上半身。”

待到他火急火燎地下楼，将那半截已经快和焦炭没什么两样的尸体从汽车后备箱中取出之后，杨天易立即安排了几台机器医生对其进行解剖，并且将所有资料发送到科研总部以及各个世界的集团分部，交由足智多谋的科学家们分析研究。

就算只有一颗螺丝钉上存在关于敌人的线索，他也要把这颗螺丝钉从烧焦的尸体里挖出来！

趁着机器人还在按照流程一步步切割焦尸上的生物组织和机械结构，杨天易与埃尔温站在手术室的单向窗户外，继续聊起几个小时前的那场血腥战斗。

“不光是护甲和身体改造，敌人使用的武器也非常先进，种类也很齐全。从突击步枪到冲锋枪和手枪，以及隐藏在体内用来近战的折叠长刀，都不是一般货色。”

狙击手说到有关折叠刀刃的情报时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因为他想到了那几个因不了解敌人而被长刀斩首或是开膛破肚的战友，看着他们绝望地用枪身和匕首格挡敌人势大力沉的长刀砍劈简直是噩梦般的回忆。

埃尔温敢说他从小到大除了父亲的棍棒外没怕过什么，但这次他真的被敌人的凶残给震慑到了，甚至为此感到了恐惧与慌乱。

不过杨天易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没有一个长生军士兵会害怕受伤和死亡，但对有着坚定意志的他们来说总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加可怕，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却无能为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得知敌人使用的武器与集团目前列装的电磁武器原理乃至威力都大致相同后，杨天易的心中出现了久违的危机感——与群星世界众多与集团相比宛如神明的文明帝国不同，前者是可以通过商业谈判解决的客户，而这次先锋军遭遇的家伙是你死我亡的敌人。

除非他愿意放弃第九区世界和已经投入进战争的无数资源，否则仅仅是因为敌人的科技水平不亚于集团而打退堂鼓，杨天易认为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这便是战争的游戏规则，在局势发生显而易见的转变之前，没有玩家会觉得自己的筹码不够或是必输无疑。只要承载着双方赌注的天平还未明显倾斜，每一个操纵战争的存在都会竭尽全力地拼杀，直到完全胜利为止。

起码现在集团要比敌人更有优势，因为现在的他们只暴露出了最弱小的一部分力量。而且与其说暴露，倒不如说是杨天易故意展示给敌人看的虚假情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敌方的高层现在肯定也在对这次战斗进行分析复盘，并且很有可能得出了长生军战斗力不足为惧的结论。

毕竟双方的战损比真的很悬殊，纵观整场战斗，即便有气爆子弹的加持，基本上帝国也要以五六名长生军士兵失去战斗力的代价才能换掉一个敌人。

因为装备落后的原因战败不丢人，既然敌人的科技实力如此强悍，那长生军的装备更新换代也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至少不能比这次遭遇的敌人更弱，以免士兵们在日后的战斗中再次因为相同的问题吃亏。

让埃尔温归队休息，准备好明天一早离开之后，杨天易看向手术台上那具已经被大卸八块的尸体，操纵机器人的眼球微微转动，瞬间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以投影形式放大了数十倍，整具残骸的内外细节顿时纤毫毕现。

可惜经过两颗手雷与粘性炸药的反复摧残，尸体身上原本应该存在不少线索的防弹护甲和改造器官已经完全破损扭曲，不再具备进一步取样研究的价值。

不过很快机器医生们便在残骸的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用来插入数据芯片的神经插槽，为了不损坏插槽内的芯片，机器人们用激光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开了插槽周围包括颅骨在内的所有生物组织，用它们包裹着芯片一同从脑袋上的大洞中取出。

随着机器医生用工具剥开并擦净芯片上附着的血肉残渣，将印有生产信息的一面朝向窗外，正在用机器人视角放大观看解剖过程的杨天易也跟着眯起眼睛，对芯片上那个理应是第一次见到的奇特标志莫名地感到有些熟悉。

凭借绝佳的记忆力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可能在哪儿见过这个标志之后，在脑海中搜索到有关信息的他猛然睁开眼睛，幽深的黑色瞳孔中出现了一抹肉眼可见的诧异，紧接着便是浓浓的凝重。

意识到敌人的难缠程度也许会比想象中更高一级，杨天易立即命令机器医生停止解剖，将士兵们从战场上收集的所有残骸和零件碎片通通装入能隔绝信号的特制合金箱中，等待集团正在地球高轨道随时待命的标枪级护卫舰派出人员进行回收。

在短短两分钟内连续发出数道指令的他这时才逐渐放松下来，坐在舒适的躺椅上伸了个懒腰后，杨天易凝视着远方宇宙空间中若隐若现的小行星带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这次集团的对手居然会是你......”

“荒坂公司（arasaka）。”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