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是快点让他们进来吧,真要是看着他们死在城下,咱们……”城头上有守军不忍道。
那守将沉吟道:“现在辽东城局势危急,这帮人虽说是溃兵,但难保就没有什么岔子,万一放进来出了事情,谁担待得起?还是等大将军来了决断吧。”
“什么?您怀疑他们是奸细?”
“这个不好说,但不得不防!”
城头下面一阵哭爹喊娘,上面的守军不禁心有戚戚焉,或许将来大家都有走投无路的一天。
“哎呀将军,您看看下面,他们只有一千来人,咱们城里六万大军,就算他们敢进来捣乱,一千来人又能做什么呢?顷刻间就被咱们乱刀砍死了。”旁边有人说道。
“是啊将军,可是你看,他们手无寸铁衣衫褴褛,不是走投无路的自己人是谁?您如果见死不救,将来城头上的兄弟谁还敢跟着您混?”又一人劝说着。
“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等会儿倘若两方厮杀在一起,就算咱们想救都没机会了。”
那守将终于动摇了,攥紧了拳头道:“哎!好吧,立刻放下吊桥开门接人,一旦城下兄弟跨过护城河,就马上拉起吊桥,一定不能让追兵跟进来。”
军令一下,很块吊桥就被放了下来,同时城门也被虚掩着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程处默等人乌央乌央的冲着吊桥挤了过去,可是在城门口被堵住了,因为城门开的缝隙太小,拥住了。
“拜托里面的兄弟们,把缝隙弄大些,人太多呀,这么点缝隙一次只够过俩人,过到什么时候去了?追兵马上就来了,这样被门缝夹死,还不如返回去跟对方拼了呢。”程处默再次发扬着自己的演技。
里面的人解释道:“兄弟你将就一些吧,城门开关一次不容易,全部打开的话,很费力,再关上也不容易,还是别说了,里面都给你腾好地方了,快些进来进来。”
进来?程处默暗暗一笑,事成一半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进去?
就见他一边在城门洞处催促着手下往里逃,一边打着手势,让后面的人排好了队不要混乱,实际上是让还没过吊桥的人拖拉一些。
也就在这时,一直只听杀声不见人影的追兵终于出现了,远远的借着昏暗的月色能看到一只黑色洪流,像是一支利箭,直冲辽东城而来。
守城将军慌了,“是快马骑兵?
快快,快点收起吊桥关上城门,不能让敌军咬住!”
可是还能关的上门吗?程处默带着一群人没有跟城门口的士卒厮杀,而是一个个死死的抱住守城士兵,哭喊着再等等,后面的兄弟还没过来呢,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死在外面。
吊桥的地方也有人死命拽着吊桥绳索,不让拉起吊桥,方法还是一样,就是卖惨。
守城将军汗都下来了,心说早知道就不让这群人进城了,我们好心救你们,你们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城的人吗?
就在这时,大将乙支文德匆匆赶来城头,“出了什么事?嗯?怎么敌军都到城下了?
你们怎么守门的,为什么放下吊桥?”
守将三两句话解释了清楚,乙支文德双眼微眯,朝下方的人看了过去。
“嗯?不好,你这蠢货,中计了!
他们不是溃兵,是敌人假扮的,立刻下令杀了所有城门口的溃兵!”
那守将大惊,“什么?大将军,我问他们的情况都能对上呀,不似假冒……为何?”
他心想,莫非是大将军看到情况紧急,想用这种手段解困?断尾求生吗?
乙支文德没想到手下还在犹豫,大骂道:“蠢货,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假装疲惫的样子,哪有一点被追杀两天的丧气?你如果不吃不喝被追杀两天,还有力气在这里叫门吗?
见到追兵不被吓死,还这么个速度进城?他们在做什么,你猪脑子吗,看不出来?”
“是是,属下失职!
快快,城门守卫,立刻斩杀了这群贼人!”守将大喊。
程处默一看,对方下死手了,不再犹豫,直接抢了直接抱着那人的腰刀,带头在城门洞里冲杀起来。
其他冒充的士卒纷纷效仿,很快抢到兵器,就占领了整个城门洞,大门也被缓缓打开,还有人持刀直接破坏了吊桥的绳索,一条通向城内的道路,就被这一千多人用性命打开了。
紧跟着就是快马骑兵直插城内,展开了疯狂的杀戮。
守城门的那将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喊道:“完了完了,今日城破,末将死罪!大将军,末将对不住各位,先走一步啦!”
乙支文德再看之时,这人已经抹脖子断气了,气得这位大将军直跺脚。
“该死的,这般急着投胎吗?
众将士听令,本将观察敌人仅有不到两万之众,我城中六万大军,何惧这两万杂鱼,随我围杀过去,清缴了这帮贼人,辽东城安全无虞!”
乙支文德虎威一震,还真的惊醒了惊慌失措的守城士卒,随即就是喊杀声一片,双方厮杀在了一起。
两万人想要破城杀灭六万人?有这个可能吗?
如果说有,那只能说城中被偷袭,里面炸营了,当年征战东突厥的时候,李靖曾经三千兵马夜袭东突厥的颉利,就是用的这一招,杀的颉利丢盔弃甲亡命而逃。
但人家李靖可不是在城下叫门,而是完全偷袭杀出,闹得满城都以为城破,四面皆敌,跟今天程处默的情况不一样。
话说程处默不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吗?当然不会,他也没指望说功劳全揽,这货虽然没有他老爹的腹黑,可也不是没头脑。
等到一万多骑兵杀进城之后,程处默翻身上马,带着手下直奔辽东城西门过去,他要冲破辽东城的西门,迎接门外的李绩大军,只有让那五万大军进城帮忙,才真的有可能一战打下辽东城。
起初手下副将是不同意的,因为军队高层都知道,这次李绩大帅是不参与直接厮杀的大战的,贸然去跟他求援,人家万一不接受怎么办?
程处默将手下人踹了一顿骂道,那是我世叔,跟我老爹烧黄纸磕头拜把子的关系,会见死不救?
“不好,他们是想突破西门,跟外面的唐军里应外合,快点给我挡住!”乙支文德看出了对方的意图,高声下令道。
辽东城内,一万多骑兵铺展不开,许多纷纷下马巷战,厮杀的很凶猛,高句丽士卒仓促应对有些被动,唐军这边用的是新武器新装备,加上士气正旺,一时间倒还占了上风。
程处默没管其他,亲自带着千余骑兵一路快马奔袭,直接杀到辽东城西门之下,直到被城门口的拒马挡住,才翻身下马展开步战。
一连串的快速出击,乙支文德都追之不及,当他看到西门口火光冲天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手中的将刀掉在了地上,喃喃道,完了!
程处默等人花了一刻钟是厮杀,终于打开了西门,放下吊桥。
“给我把守住大门半个时辰,我去报信求援!”
说完他单人单骑冲了出去,直奔远处灯火稀渐渐亮起的唐军大营。
“大唐的兄弟们,我是程处默,快点跟我去杀进辽东城,我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城门!”远远的,程处默就开始大喊。
在这有些安静的夜晚,他的马蹄声几乎跟他的喊声一样了,而大唐一方本来在安生的睡觉,却听到不远处辽东城有动静,所以渐渐的都被调动了起来。
回答程处默的,是一通弓箭射住,“来人止步,再靠近大营一步,乱箭射死!”
我这……
程处默想骂娘,但又无可奈何,他自己就是从军的,当然明白大营规矩。
“各位兄弟,在下程处默,请通报李大帅,我们已经用计骗开了辽东城西门,请大帅发兵,速速攻破辽东城!”
什么?骗开了辽东城门?
“别开玩笑了,就凭你?毛都没长齐呢,胡吹大气!
辽东城守将乙支文德,那是多年的老狐狸,他把那辽东城经营的铁桶一样,我们陈兵多日,那西门连个缝都没开过,还说什么骗开城门?
滚蛋,别在这里滋扰生事。”守营士兵不信。
旁边人道:“队正,这人不会是敌人派来探营的奸细吧?是奸细可得擒住。”
“奸细?你倒是提醒了我,不错,这个时间单枪匹马过来,还穿的一身乞丐一样,可不就是想混进来的奸细吗?
兄弟们,给我生擒了他,若敢反抗或者逃跑,乱箭射死!”
程处默气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心说这什么人啊,会不会当兵?
可再埋怨现在也得想办法脱身报信,辽东城里面自己的人马顶不住多长时间的。
“你们这群蠢货,本将是出征高句丽十二将军之一的程处默,千真万确,不是什么奸细。
现在急报向李大帅求援,是真是假你们汇报了大帅自然知晓,若是耽搁了破城军情,你们谁都难逃罪责!”
还别说,这通喝骂还真的镇住了这群守营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局面陷入了僵持。
有一个士卒小声道:“今夜辽东城中确实有异动,隐隐听到里面喊杀声,大家都是被这个动静惊醒的,保不齐他说的是真的。”
那对正点了点头,不过出于谨慎,他不敢把人放进去,而且立刻让人看住对方,自己火速去禀报上官。
李绩正愁不知道辽东城发生了什么呢,听到有人来报说是程处默来了,马上派手下副将出去查看,那副将是认得程处默的。
中军大帐里面,看到程处默一身褴褛,李绩皱眉道:“大郎,怎么这般模样?莫非你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程处默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拍大腿道:“嗨呀世叔,先别计较侄儿这扮相了,快快跟我走,咱们杀进辽东城去,他们的城门被我拿下了。”
“慌什么?嗯?你说什么?你拿下了辽东城门?这怎么可能,乙支文德守得跟铁桶一样,老夫观察过,用人命填也得月余大战……”
不等李绩说完,程处默抢着道:“侄儿先前伏击了辽东城去救援乌骨城的两万人,然后又换上他们的衣服,趁着夜色骗开了他们的东门,并且带着一万多弟兄杀了进去,一路冲开了辽东城的东门,这不就等世叔发兵,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辽东城呢。”
李绩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小子,你可比你那只会打糊涂仗的爹强多了,知道用计,很好!”
程处默上前拉住了李绩的袖子催促道:“世叔事后再夸我吧,我只有一千多兄弟守住东门,撑不了太长时间,咱们再不发兵支援,辽东城里我那一万多人恐怕扛不住他们六万人的反扑。
小侄这是在跟世叔求援呢!”
“嘿呀你小子,怎么这般弄险?
区区一万多人就敢动辽东城的心思?你就没想过,如果你进了城,破不开西门怎么办?岂不是要折在里面?
而且陛下的旨意是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这支自己人的军队不得动用的,出了死伤回去不好跟朝廷交代,你就没想过我如果不能出兵怎么?”李绩训斥道。
“嘿嘿,这不是知道世叔不会见死不救嘛,您就行行好救命一次,小侄真的不是为了军功,纯粹就是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到嘴边的肉不能不吃对吧?”程处默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李绩无奈苦笑,朝着程处默敲了一个爆栗骂道:“你先带我亲卫二百去支援,一刻钟时间我整军出发。
你这小子,净会给我惹麻烦。”
当唐军气势汹汹的从西门冲进辽东城的时候,这场偷袭辽东城的战役就算是有了结果,从此高句丽的西边大门再也不复存在。
大将乙支文德兵败被俘,李绩带着程处默去看他。
对方面如死灰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抬头问道:“可否告诉我,这次大战是谁谋划的?”
程处默狂傲的站出来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小爷程处默。”
“大郎,乙支文德将军是老前辈,不得无礼!”李绩训斥道。
乙支文德瞟了程处默一眼,摇头道:“你?哼,依老夫看,你恐怕没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