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卿绾越是懂事，凌霄心里越是内疚。

喉中犹如梗着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现下再怎么后悔，也毫无用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忘了那段过去，彻底释怀。”凌卿绾对凌霄说道。

彻底释怀。

凌霄一瞬间懂得了沈承洲的良苦用心。

他让凌霄面对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并非是为了凌霄记着对凌卿绾的不好。而是学着接受，学着放下，再往前看。

“但那段时间，确确实实是为兄做的不好。”凌霄低下头，有些惭愧。

“你现在做好就是了。”凌卿绾轻笑。

那时的难过和委屈是真的，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也是真的。

只要凌霄回来了就好。

“我想，如果我失忆了，记不起来你，将你当成坏人对待，你也会一直守着我，保护在我身边，任劳任怨，对吗？”凌卿绾问凌霄。

“那是当然！你是我妹妹！”凌霄几乎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没事了。”凌卿绾嘴角微扬。“你也是我哥哥，在我心里，你的分量，就如同我在你心里那样重。”

凌霄愣了愣。

良久，他朝凌卿绾笑了笑。

他好像懂得了。

“茶好了。”

凌卿绾斟了杯茶水，递给凌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很是沁人心脾。

傍晚，凌霄用过晚膳，便出了家门。

冬天的夜要来的早一些，凌霄刚走过两条街，天色便彻底暗下来了。他一路转悠到大学士府，见四下无人，翻身进了院墙。

上次来过墨兰轩，凌霄知道路。很快他就到了后院。

“世子？”

谷稚刚刚照顾母亲睡下，一出来，就撞见刚进院子的凌霄。

她并不爱凌霄三番五次翻她院墙，半夜与她见面，总觉得轻浮。故而见到凌霄又来，谷稚并不高兴，反倒有些懊恼。

“你莫怪我，我今日是真的有事想和你说。”凌霄蹙眉，一脸忧愁。

谷稚顿了顿。

随后，她示意凌霄和她一同进了房间。

屋子里暖炉正冒热气，凌霄身子瞬时暖和了。他碰了碰鼻子，不知该从何说起。

谷稚也没催，自顾自坐到凌霄对面，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北周公主那边，好像情况不太对。”凌霄忽然开口。

驿站近日发生的事情，绿萝已经告诉过她，白日里她还感慨过凌卿绾古灵精怪，竟想到如此招数对付裳舞。

没想到，半夜凌霄特意赶来，又和她提了一遍。

“世子心疼了？”谷稚强装淡然，语气中又掩饰不住心中那股忐忑。

若不然，凌霄为何和她说起这件事情。

“我才没有心疼她！”凌霄激动不已，立即反驳。“稚儿，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欢喜你一人，旁的女子，除了我娘和我妹妹，我都不在乎。尤其那个裳舞，我巴不得她长个教训，莫要再缠着我了。”

“那你提她是……？”谷稚更好奇了。

“我是觉得难为情。那裳舞明摆着皇冲我来的，结果一直都是我妹妹为我操心，帮我处理这些事情。”凌霄无奈叹了声气。

原来如此。

“你也无需自责。绾绾做事向来沉稳，看人也极刁，她愿意处处为你着想，定是因为你除了和她的血缘关系外，还有更值得她对你好的地方。”

谷稚语气温柔，耐心宽慰凌霄。

凌霄摇头，还是高兴不起来。

“绾绾为我做的岂止这些。”

说罢这句话，他抬头问谷稚可有些乏了。确认谷稚精神正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才把上回失忆的事情一五一十同谷稚讲了遍。

从凌卿绾独自前往隋阳寻找他的下落，到找到他时，他已经记不起来凌卿绾了。再到凌卿绾送他回进城，这其中的细节，只消凌霄记得的，尽数告诉了谷稚。

“你说，我是不是对绾绾太狠心了。”凌霄说罢又叹了声气。

“是。”谷稚应声。

她一开始还安慰凌霄，结果知晓凌霄之前如何对待的凌卿绾后，谷稚只觉得凌霄做的实在过分。

关于凌卿绾的传闻，京城中一直不曾消失过。在认识凌卿绾之前，谷稚便听说过不少。

有的夸赞凌卿绾能干，乃世上难见的聪明女子。但更多的，还是对凌卿绾的偏见。

甚至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认为，凌府之所以落败，都是凌卿绾所害。要不是凌卿绾当初举发了凌峰，凌峰也不至于被贬官。

在这个时代，身为小辈，忤逆父母，这便是大罪。

“那你会讨厌我吗？”凌霄有些害怕。

他抬眸，瑟瑟的看向谷稚。

谷稚摇头。

“那是你失忆时发生的事情，你并不知道绾绾是你的妹妹，我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谷稚轻声道。

“但我更心疼绾绾。”

她第一次知道，凌卿绾为了身边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正是如此，我才原谅不了我自己。”凌霄告诉谷稚。

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他仍然不敢面对那段记忆。

“我觉得沈将军和绾绾说的对。事情发生了，便不要想着逃避，而是学会面对。你知道你做错了，这就是一件好事，日后做好就好了。假设你真如自己所说那般不堪，我相信绾绾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处处为你着想。”

谷稚声音极好听，犹如清泉潺潺，即便只听她说话，凌霄都觉得安心。

“在我心里，你和绾绾，都是极好的人。”

谷稚一字一字，说得格外认真。

凌霄动容。

他彻底想明白了。

只有与过去释怀，同自己和解，才能真正的朝前走。

另一边，卫荀也去了趟将军府。

凌卿绾坐在梳妆台前，一一将发间的簪子取下。

还剩最后一支珠钗，卫荀走到凌卿绾身后，十分熟稔帮她取下。

“绾绾不施粉黛也好看。”

卫荀看着镜中的人儿，嘴角微微上扬。

凌卿绾撇嘴，笑出了声。

“油嘴滑舌。”

“哪里油嘴滑舌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卫荀挑眉，满脸写着不服气。

凌卿绾自知在卫荀面前，她再是伶牙俐齿也没有作用，便不与卫荀争辩了。

“驿站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