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她的小情郎呢
整个缝补的过程,针线穿过她皮肤拉扯的疼痛感,让阮元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哪怕是指甲都已经深深嵌入掌心,阮元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落下一滴泪来。
她不敢,除了蔡军和师太他们,没人知道这张脸不是她的。
脸缝补好后,蔡军又往阮元的伤口涂抹着白色的药膏,并宽慰道,“这银线是从天蚕体内抽出来的,今晚一过就会融进你的皮肉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放心。”
“嗯。”阮元轻轻应了一声,她已经被痛得抽干了力气。
“只是今夜,你会受些罪,银线融肉时,不比方才轻松。”蔡军叹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千万别像上次一样去触碰,不然只会功亏一篑,就又得重新缝补了。”
蔡军的话,让阮元不由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场景,那次脸是打猎摔坏的,也是缝补了好久,很长一段时间,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涂抹完药膏,蔡军又拿出一块新的丝巾,给阮元系上,然后低头收拾药箱,“你真的太大意了,就算是捉妖,也不该让妖伤了自己。”
“我下次会注意的。”阮元道。
“你先好好休息,桌上的药膏记得早晚各涂抹一次,我得出门一趟。”蔡军将药箱重新放回柜子里。
“去哪儿?现在就得出去吗?”
“嗯,维持你脸鲜活的药没剩多少了,我得买些回来。”蔡军点头道。
需要的药材都很名贵,很多需要去西域凉城买,这来回应该需要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蔡军为了她,实是尽心尽力了很多,自己确实也太不爱惜这张脸了,阮元看着蔡军的背影,话语里充满了歉意和感谢,“蔡军,谢谢你。”
蔡军拉开门,只微微侧头,却也没回头看一眼阮元。
易零洗漱完,坐在床上正调息,小药罐就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易道长,药来了。”
易零闻声下床,“有劳姑娘。”
“易道长无需客气,叫我小药罐就是。易道长,陈麻子就是脾气臭,心不坏,你别放心上。”小药罐知道陈麻子不待见易零,出口解释。
易零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他可对陈麻子没兴趣,不过……
易零放下药碗,转头笑着问,“那你小元姐呢?”
“啊?”小药罐一时有点懵,又很快回过神来,“小元姐啊,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记仇又不近人情,甚至有点狗腿,其实她人很好,重情重义,只是私底下不了解小元姐的人,都把小元姐当成地痞流氓,好吧,虽然我们也是,但我们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还有两幅面孔呢,也难怪了,要想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不变得处事圆滑,是无法存活的。
“那……她的小情郎呢?”易零又接着问。
“小情郎?哪里来的小情郎?”小药罐不解。
“就是长得很秀气的,带阮元去敷药的那个。”易零开口提醒。
怎知此话一出,小药罐就气得跺脚,“军师哥哥,他才不是小元姐的小情郎!而且,小元姐也不喜欢军师哥哥,她喜欢的是陈秀才!”说完,小药罐拿起桌上的药碗就气呼呼的跑走了。
不喜欢就好,不过,陈秀才又是哪位?这死豆芽桃花挺多啊!
婳邈将丰烨带回城南花庄后,就猛然甩了丰烨一巴掌,“蠢货!”
丰烨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拿起婳邈的手,亲昵的抚摸着,“大祭司莫动气,此事是我思量不周,我原只想把南七做了,那谁承想到望杨山上的那位也是个狠角色?”
“丰烨,我警告你,公主离苏醒之日可不远了,你我要还是想留着这颗头,就办好你的事!”婳邈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的警告着丰烨。
丰烨放下手,又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知道,不过这话你说着不烦,但我的耳朵可都听出茧子来了。”
“我没有闲心同你在这儿讨什么嘴上功夫,今日你险些暴露,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还有我打听过了,望杨山那两位也是四年前来的这儿,元龙镇也是四年前空城的,四年间六次空城,他们都离开这里过一段时间,这么巧的时间点,我可不相信他们是什么简单的小道长,如今南七也来了此处,长安那老头儿必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婳邈说到这儿顿了顿,转而问丰烨,“如今几日了?”
“二月初五。”
“二月初五。”婳邈喃喃道,又走到窗前看着挂在天上的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月亮,又要红了。”
阮元拖着疲惫的身躯,洗了澡,换了身儿以前的衣裳,随便扯了块布条将右手裹住,无奈疼得睡不着,披了件外套,就坐在了门口。
刚坐不一会儿,就听得背后易零唤她的声音,“阮元?”
阮元回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你那麻子兄弟凶得很,我起来讨口水喝,他硬是不告诉我,还把我赶了出来,话说,你怎么没睡?”易零笑着解释。
阮元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茶壶里有水。”
易零听出了阮元的虚弱,又看到阮元被裹得像粽子的手,皱起了眉头,走到阮元身旁坐下,拿过阮元的手问,“你手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这么虚弱?”
“没事。”阮元想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别动!”易零抓住阮元的手,蹙眉斥责。
“包扎过了。”阮元再次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可易零就是死活都不松手。
还强行将阮元手上缠着的布条拆开,“你管这叫包扎,你怎么不把你人裹起来?”
随着布条的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掌心上三个赫然的血洞,同阮元手指一般大小,这是她自己剜的,“怎么回事?”
“摔的。”阮元无力的笑了笑,“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既然只是破了点皮,你干嘛还包着?”易零不免生气,这分明就是把自己掌心的肉给扣掉了。
易零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低着头小心给阮元上起药来,然后又重新包扎。
包扎完右手,易零又拉过阮元的左手。
“这手没事儿。”
但易零根本不听,将阮元的左手摊开,还好,只是破了点皮,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洞,易零也给上了药包扎。
两只手都扣烂了,还这么虚弱,方才回来时分明还神采奕奕的,怎么突然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阮元你又在隐瞒些什么?
易零看着阮元脸上的面纱,又问,“脸上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我略懂些医术,我给你看看?”
阮元伸手附上面纱,摇头,“不用了,已经上过药了,蔡军说只是划了一道小口子,要是想不留疤,别吹风碰水就行,等结了痂,明日就能摘下了。”
“好。”易零点头,随后又问,“除了脸和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看起来不大好。”
“我再不好能有你不好,你都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阮元笑道。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虽生气,但易零又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儿了,“阮元,我不是坏人。”其实,他想说,她可以不用这么坚强,可以学着别的女孩儿依赖依赖别人,或者可以依靠他,但这话说出来又不对,他们才认识多久,一个月左右,这话说出来确实奇怪。
“嗯?”阮元显然没明白易零的意思,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发现什么了?不应该啊?
“嗯,我的意思是,你总跟我作对,是不是把我当坏人了?”易零又慌忙解释。
是这样吗?阮元看着易零,半信半疑。
易零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去屋内倒了一杯水,坐到阮元身边,摊开手,他的手心里放着一颗药丸,“止痛的。”
“不用,我身上不痛。”阮元别过头,止痛药会影响脸恢复,她不想再因为脸的事情给蔡军添麻烦了。
“真是死鸭子嘴硬,人的虚弱大都是疼痛所致,别死撑着了。”易零道,虽然不知道阮元为什么会疼痛。
任凭易零如何劝解,阮元就是不理会。
如此,易零也索性不再废话,将药扔进杯子里,一把拉过阮元,又扯掉阮元脸上碍事的面纱,避开脸上的伤口,捏起阮元的脸,猛地将药和水都灌了进去,一点都不给阮元挣扎的机会。
而后易零又检查了一番杯子,看见空空的茶杯,才满意的笑了,“吃进去了。”
阮元被呛得直咳嗽,妈的,要死了,要死了,要咳死了。
阮元扶着门槛不停咳嗽,就这么给她灌下去了?真尼马不是个人啊,这狗贼是真不怕给她呛死啊!
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的后背突然出现一只手,慢慢的替她顺气。
易零不知何时又进去重新接了一杯水,将水递过去,阮元接过水,喝了一口,才缓过来。
回过神来的阮元骂道,“老子差点被你呛死!”
“总比疼死强吧。”易零无辜的耸耸肩,又低头将杯中阮元没有喝完的水喝尽,“渴死我了,本来就是出来找水喝的,费这么老半天劲。”
阮元冷哼着,伸手去擦嘴边的水渍,突然记起自己的面纱被这狗贼扯掉了,吓得立马弯腰,慌忙满地的找面纱。
“这儿呢。”易零拿着面纱在阮元眼前晃了晃。
阮元赶紧抢过易零手中的面纱,又慌忙戴在脸上,这狗贼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似乎看出阮元在担心什么,易零故意说道,“放心,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也没吹着风,你的脸不会留疤的。”况且伤口上敷着很厚的白色药膏,他是真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说,就算留疤了,嫁不出去了,大不了师兄养你嘛。”易零又笑着打趣。
看来没被发现,此地不宜久留,这狗贼危险得很,思及此,阮元起身道,“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易零看着阮元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阮元的步伐有力了许多,看来起药效了,应该没那么难过了,那这丫头今晚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