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接连数次扣动扳机，可是弹匣中的子弹就是不听使唤，这让驾驶员那粗大的脖子愈发涨红，很显然他怒气蓬勃。

“法克法克法克！！！”心爱的鲁特P95被丢到一边，驾驶员毅然决然的掏出手雷，他的面孔狰狞，双目里带着快意，喝骂道：“我们一起死吧！怪物！”

驾驶员一把扯下手雷拉环，伴随着清脆的‘叮’声，他闭上眼，摊开手展露胸膛，想要在死亡来临前做最后一次祷告。

“主啊，请保佑你的子民，我愿以我微不足道的性命，来让这只从地狱中逃出的不死怪物回归地狱，我希望你能宽恕我的罪恶，将我升上天国；我希望……”

“我希望……”驾驶员念不下去了，想象中痛苦仍然还未降临，手中依旧能感受到手雷的形状与分量，他睁开眼睛，将手雷捧到面前，拉环已经被扯下，夹片弹开并分离，引信生效，按理来说，在半分钟前，这枚手雷就会爆炸，将他和林一炸得四分五裂，血水横流，脑袋一齐飞上天。

可是……没有可是！

一只手伸过来，在驾驶员懵懂的眼神下抢走了手雷，林一将其放在手上把玩了片刻，随后便失去了兴趣，满不在乎的甩手丢到了一边，手雷在焦土上跌跌撞撞的滚了两轮，刚好滚到了一个被导弹炸开的坑地中，这才轰然爆炸，溅起的沙土飘洒到对立的二人身上，掀起的劲浪吹拂林一柔软的发丝，将他左眼遮盖，另一只眼睛平静如冻结的湖面，剔透而冰冷，没有半分起伏。

驾驶员的目光由茫然转变为庆幸，再由劫后余生的庆幸转变为无能为力的绝望，他绝望的看着林一，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方法能杀死这可怕的怪物。

林一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嘲讽似的微微一笑，而后伸出手，猛地将眼前这个可怜人的脑袋砸向一旁的坦克。

哐当~~

血液从头盔中渗出，驾驶员壮硕的身躯瘫软，昏倒在地。

而林一矮下身，准备脱下他的军装，就在此时，数发凝固汽油弹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林一身边的焦土上，炸弹内装有汽油，白磷和其他化学品制成的胶状物，爆炸时向四周溅射，产生一千摄氏度左右的高温。

咆哮的火焰如神灵般伸展自己的身躯，浓密的黑烟遮盖了一切，一柄小型的黑红蘑菇瞬间成型，直冲云霄。

但在这一片暴乱毁灭中，林一淡定的穿上一身黑色军装，暴躁的焰火小心避开他的身躯，令人窒息的黑烟不在他的周围徘徊，他所站立之处，便是一片安详净土，便是风暴静谧的中心。

地上可怜的驾驶员已经被扒得只剩条裤衩还有白色大背心，特勤队也已经将他抛弃，火焰顾及林一，只能朝着他的肉体贪婪的吞吐火舌，浓烟还未将他笼罩，但氧气已然被燃烧耗尽，他像是被放入油锅的大虾般痛苦的蜷曲身子，双手使劲扼住咽喉，舌头吐出，充血的眼珠外翻，似乎这样就能锁住肺中那一缕仅存的气息。

然而这样毫无作用，林一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下一刻便转身消失不见，于是炽热的火焰欢呼雀跃着踏上了这片失去庇护的净土，还有那具垂涎许久的血肉躯壳。

就连最后那嘶哑的惨叫声也被浓烟掩盖……

等到火焰熄灭，浓烟散尽，众人开始寻找在这场灾难中残留下来的痕迹，有人找到一个焦黑的颅骨，他伸手想要将其拿起来，可还未等他接触到颅骨，这个无名驾驶员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后证明也被大风刮散，如同沙砾堆积的城堡被潮水冲垮。

见证者无言的看着这一幕，他的面色苍白，沉默不语，似乎从这一幕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

“阿尔泰先生，这是第四次了。”林一坐在座椅上，两边分别躺着两具尸体，分别是被洞穿胸膛和匕首插入脑门致死，林一把他和阿尔泰中间卡着的那具尸体扔到了前座，开车的司机眼观鼻观心，对身边的死尸默不作声，既然老板没有开口，那么他就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林一面对面注视着阿尔泰，笑眯眯道：“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事不过三’吗？”

阿尔泰沉默片刻，回答道：“……古老的东方谚语。”

“是的，所以阿尔泰先生……”林一从身旁随手抽了张手帕，一边擦着沾满血液的双手，一边悠悠道：“既然前三次你没有选择自己心仪的死法，那么就让我来替你做决定吧！”

阿尔泰的双目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而赤红一片，但其中仍然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对着林一冷冷道：“你为什么非要杀死我呢？我阿尔泰何德何能受到你的眷顾？”

“死亡其实是件好事，也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林一细致的擦拭着手指，回答道：“只不过你刚好被我看上，早上路而已，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就是个疯子！”阿尔泰紧咬着牙，看他那愤怒的样子，似乎很想从林一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自己寻死，还要把别人也拖下水！”

“我从不拖人下水？”林一惬意的解释道：“只不过刚好有人站在了我前进的道路上，他挡了我的路，我就送他去死啦。”

阿尔泰默然，听着林一的一席话，只感到刺骨冰寒，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极端的怪物，而被这么一个怪物缠上身，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我又怎么挡了你的路？”

“因为我要杀了你才能完成一个任务，才能去换取一个死亡的机会……”林一悠悠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阿尔泰听得一头雾水，在他眼中，林一嘴唇微动，但什么声音也没产生，甚至连看口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心里却有种预感，林一正在告诉他，他想要的答案。

林一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然后将自己的话语懒洋洋的重述一遍：“我说……我要做任务换取一个去死的机会！你能明白吗？”

阿尔泰依旧保持茫然，但大脑中翻江倒海，似乎已然猜测到真相的一角。

林一反倒明白了什么，他莞尔一笑，拊掌道：“原来杀不死我，便把我禁言……真有意思。”

“那就抱歉喽，我不能替你解惑了，阿尔泰先生！”林一颇为遗憾的说道：“还是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这一句话，阿尔泰听懂了，所以他瞳孔一缩，再一次的掏出了手枪。

砰砰砰砰砰~~

林一站起身来，左手一把抹去额头上的子弹，鲜血从脑洞中潺潺流出，又缓缓倒回，他蛮不在意的站到阿尔泰面前，手中沾血的子弹壳漏过指缝落在车厢内，在硬质的地板上跳起再落下，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

林一笑着说道：“没用的，阿尔泰先生……还是请您接受现实吧！”

他连敬词都用上了，但阿尔泰并不满意，他同样站起身，与林一近乎脸贴脸，然后突然将藏匿在手心中的无针注射器扎在林一白皙光洁的脖颈上，其中动力源产生的瞬间高压将注射器中药液高速喷出，渗入林一身体之中，

“专门为你研发的病毒，能不断破坏人的小脑神经，脊柱神经，对于普通人来说致死毒药，却刚好能把你这个不死的怪物变成一个全身瘫痪的残废，好好享受一下变成废人的感受吧！该死的东西！”阿尔泰贴近林一的左耳，他咬牙切齿，话语中又带着一丝占了上风的狂喜。

林一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但他对阿尔泰的威胁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宣告道：“你终有一死，又何必抗拒？”

“我不曾畏惧死亡！”阿尔泰打开车后门，费力的将林一拉到边上，然后双手一推，看着林一僵硬的身躯滚落在地，他冷冷道，

“但凭什么你要我死我便要死！”

军车一路烟尘滚滚，疾驰而过，载着车上的人逃离死神的追杀。

三分钟后，林一从地上爬起来，啐口饱含灰尘的唾沫，望着阿尔泰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算是折磨吗？”

林一自问自答道，

“大概……算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