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姐儿从小程氏那儿得了消息,竟等不得宴会散了再提,就装崴了脚,让人去叫了自己娘亲过来。
曹夫人以为卓姐儿有不妥,就忙忙地过来,却见卓姐儿没事人一样在另一边的滴翠亭坐着,看见自己来了,就露出个明媚的笑脸。
曹夫人便叹口气,也舍不得说她,只道:“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让人怎么放心让你嫁出去。”
卓姐儿就扑到曹夫人怀里,红着脸也不说话。
曹夫人便问她有何事等不得。
卓姐儿就羞答答地把小程氏刚才说得话转述了一遍,又补充道:“那安氏实是不贤,闹得镇南侯府家宅不宁,这样的女人,早该休了去。”
曹夫人就铁青了脸,斥道:“你是大家小姐,怎么跟那小妇养的小人一样见识?人是拿你当枪使,你还真上了心。”
又骂跟着的人,“以后小姐们见人,不许跟那些妾室姨娘答话。好好的姑娘,都让这些小妇养的带坏了。”
卓姐儿不知娘亲为何发怒,却是脸上下不去,就哇地一声哭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曹夫人就气得发抖,又要遮掩着,唯恐被人瞧了去。要是给卓姐儿安上个娇纵不逊,不敬尊长的名头,以后可是更难说亲了。
这边曹夫人就给范太夫人致歉,言道卓姐儿崴了脚,不能给太夫人见礼了。
太夫人也不在意,道:“曹夫人客气了。让大夫去瞧了没?要是伤筋动骨可是了不得。”
曹夫人内疚,只好跟着道:“太夫人菩萨心肠,难怪跟前的哥儿姐儿都是那般出众的人物。”又道,“这次拉下了四夫人,却是过意不去。”
太夫人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也不急在一时。”
虽如此说,曹夫人却等不得,过了数日,竟带着卓姐儿亲自过范府来拜访四夫人安解语。
安解语听了来人通报,很是讶异。先前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秦妈妈,原身的安解语其实跟府外的人都不来往,平日里也不爱出府,眼下这个曹夫人却如此急切的要见她,也不知何事。
就叫了人领进来。
曹夫人品级高过安解语,又是长辈,安解语本应到风华居门口迎接。可惜现下的安解语是个半吊子货,完全不通这些俗务。加上她近来行事很是张狂,却也无人提点她。
安解语就端坐在风华居的正厅里,等曹夫人带着卓姐儿进来,才堆了笑迎上去。
卓姐儿却是头一次见到安解语。先前听了小程氏的话,以为安解语是个庸俗不堪的市侩妇人,又彪悍如虎。谁知见了真人,才心凉了半截。这安氏,竟是如此丽人,那颜色,除了宫里的仪贵妃,竟是满流云朝找不出第二人。只仪贵妃出身大家,却比安氏少了几分欲说还休的风情。
转念却又想到小程氏说起范四爷并不好女色,卓姐儿那灰了的心就又热了几分。虽说自己颜色有些不如安氏,却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况且自己出身高贵,又有做太子妃的嫡亲姐姐,如若自己做了范四爷的正妻,那宠擅专房的岂不就是自己?
就又矜持起来。坐下打量风华居的陈设,皆是半新不旧的桌椅挂件,就正对大门的条案上摆的铜绿斑斑的青铜小鼎甚是别致。卓姐儿便寻思,若是自己嫁进来,可得都换了新的。半新不旧的东西,看起来甚是晦气。
这边曹夫人却不知自己女儿打得甚主意,就跟安解语攀谈起来:“先我们府里红叶宴,专请了四夫人的,却听说夫人病了,不得过来。夫人现下可是大好了?”
安解语颔首道:“多谢侯夫人挂念。却是大好了。”
曹夫人就叫了自己女儿过来,道:“卓姐儿过来给四夫人见个礼。”
曹沐卓正设想到这屋里的窗纱应该换成什么颜色,就被她娘给叫醒了,虽不情愿,礼数上却不可废,便过来给安解语福了一福,“见过四夫人。”
安解语留神打量了一下卓姐儿,年岁应是不小了,却还是待嫁姑娘的头型,就心里一动,更仔细打量卓姐儿。
却见她眉弯眼秀,肤色白腻,许是年岁大,身子已长成,一条束腰束得她越发胸隆腰细,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只脸上有股倨傲之气,倒是能跟自己娘家的继母小宁氏做个对头,就越发笑逐颜开起来。
卓姐儿并不知安解语已领会了她娘亲的意思,只见安氏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实是无礼之极。就坐到一边,低了头,也不言语。
安解语也不在意,就跟曹夫人道:“令媛生得花容玉貌,又有大家之风,不知哪个有福的得了去。”
曹夫人知道卓姐儿入了四夫人的眼,就笑道:“卓姐儿是我管家的好帮手。这些年为了帮我,误了她结亲的好时候。现下正愁着呢。四夫人要有好的,不妨帮我们细看看。”
安解语也道:“中山侯府何等矜贵,却是一般人家消受不起。”
曹夫人就给了颗定心丸:“只要那孩子身家清白,肯上进,就算是一般人家,也做得亲的。”又掩袖笑道,“与四夫人相与的人,哪有平家小户?再说世事难料,有时候,平家小户更能保得一家大小平安呢。”
安解语听着这话极入耳,她也有孩子,此生唯愿孩子能健壮长大,幸福安康。却不求要孩子去出将拜相,争功夺名。
想来曹夫人也是慈母,两个人就亲近了许多,细细攀谈起来。
曹夫人临走的时候,再三的请四夫人去曹府做客,这次言明专请她,算是补上次拉下的情分。
安解语再推脱就有些矫情了,当下应了曹夫人。
次日,曹夫人又专程让人送了帖子,定了三日后在曹府宴请安解语。
太夫人就对安解语道:“曹夫人却是诚心要做这个东。你不可托大,怠慢了人家。”又提点道,“小四在太子麾下办差,你和曹夫人亲近,也让太子对小四更放心些。”
安解语才恍然自己原来还要执行夫人外交。这许多日子来,那众人口里的夫君于她却是只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她日日如同寡妇一样,却过得极快活。现下有子万事足,且不用考虑给夫君暖床熏被,又不用为打理夫君的通房妾室糟心。
心里隐隐盼望日子就一直这样过才好。
可总有人要打破这种梦一样的好日子。
不说曹府这边再次紧锣密鼓地预备起来。那小程氏听说曹府又单请了四房的人过府游玩,就在屋里又摔了几个茶碗。发过一通脾气,就去回了大夫人,说想带原哥儿回去看看嫡母。大夫人正好有东西要稍回娘家,就应了,让她一起带回去。
小程氏便带着大包小包地回了程府。
程府早年也是官居一品的太师。只程老太师致仕之后,后代里竟然无再有中举之人,现下也只是寻常人家,靠着嫁入高门的两个女儿撑着门户。
小程氏虽是妾室,却是生了儿子的,自是身份不一般。回到程府,跟众人寒暄片刻之后,就找了自己同母的哥哥程越兴密谈了一番。走时却是志得意满。
这日就到了范府四夫人拜访中山侯府的时候。
安解语穿着件黄色底绣百蝶穿花样式的大幅罗裙,由一整匹杭绸裁成,里面加了一层浆得硬硬的白色梭布,却是撑得软软的绸缎从腰以下逐渐蓬起来,愈显得那腰不盈一握,却是京城里谁也没见过的款式。上头套件玉白色有暗纹的高腰通袖小夹衫,剪裁十分合体,却是如贴着身子做的模子般。又细细披着浅黄色的披帛。颈上却是一条长长的珠链挽了几层套在胸前。那珍珠居然五颜六色,趁着玉白色的上衫,在秋日的阳光下竟似有彩虹般的珠光佩在胸前。头上只简单挽了个三环髻,发中插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装饰。那花就指甲盖大小,却艳丽夺目,精巧逼真,和她胸前的珠光长链交相辉映,整个人如珠笼玉罩一般。
卓姐儿私心里早想和范四夫人安氏比个高低,便穿了新做的烟灰色褙子,下罩艳粉色百褶罗裙,裙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绣饰,却也是罕见的织有暗纹的云锦裁成。头梳高髻,用了太子妃姐姐赏给她的桃心凤双飞步摇,又有一把别致的玉梳插在高髻旁,自以为能艳压群芳,把众人都比下去。看了安氏头上插的小花,本暗嘲对方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饰物,却猛然发现那些可不是真的花朵,而是都用米粒大的各色珍珠加各色宝石做成的和真花一样的饰品,看花蕊的闪烁度,定是用的金刚石。就有些气馁。无精打采地给安氏见了礼,就领她去了正厅,和曹夫人彼此厮见过,又见了曹府的上下女眷,安解语自是又送出去不少小荷包。
这边院子里人都去许久了,曹府内院墙头上,依然有两个男子看痴在那里。
一个穿蓝色长袍的男子就对另一个道:“文平兄,这就是你说的仅有中上之姿的范府四夫人?我竟不知道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那名被叫“文平”的男子,赫然竟是小程氏的哥哥程越兴。此时也处于震惊状态,只喃喃道:“天下间竟有这等人物,我今儿才算是见过了。”
又笑着对那穿蓝色长袍的男子道:“开滦兄,此等人物,有动心否?”
那字为“开滦”的男子却是京师有名的浪荡子,吏部尚书家的长公子柳为庄,只见他舔了舔嘴唇,狠狠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跟这种人物春风一度,才不叫白活一世。”又调笑道,“此女如此艳色,也难怪那范四公子转了性,不爱男人,只爱女人了。”
程越兴也笑,跟着道:“这后山的人我已尽安排好了。只等人领了范四夫人去了那处,你尽可以动手了。”又猥琐地低声道,“你若完事得快,不妨让小弟我也尝尝鲜。这等美人,只让一个男人享用,实是暴殄天物。”
柳为庄就晒道:“这事闹出来,这女人若不投缳自尽,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到时候咱们兄弟日日去捧场,岂不风流快活?”
这话却提醒了程越兴,便道:“既如此,你弄完她就走,顺便脱了她的衣服,让众人看着她精光赤溜地,这事就成了。至于她是死是活,却不与我们相干。开滦兄艳福要享,也要有命才有的享啊!”
柳为庄细思一会儿,也有道理。那范四爷现下是领兵人物。据说对这位夫人是千依百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弄了他的妻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自己有人证物证说是这范四夫人主动勾搭自己,也不会有男人忍下这口气。****要杀,奸夫也是活不成的。就收了要和这范四夫人做个长久鸳鸯的心思,一心要今日成事,完了留个念想就是了。又想今日以后,这妙人儿可就活不成了。心下也有几分怜惜,盘算着等下可得好好轻怜蜜爱,方不负了这美人此生的最后一次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