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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晚的江南

  

  夜晚的夜空是非常美丽的,桑文站在楼上,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的整间楼子已经完全被她封闭住了,门外的招牌也全部砸了个稀巴烂,新的招牌已经放在了下方,等待着明日剪彩。

抱月楼三个字,金光闪闪。

她不知道明石兰会怎么想,但是她知道,明石兰动不了她。

姑娘们基本上和明家有关系的,已经里里外外都被换了个遍,掌柜的和账房也全部驱逐干净了,账目上虽然有亏空,但是对于这样的楼子来说不过是几日的收入罢了,桑文懒得去管,她是负责方向的,而石青儿才是专门负责抱月楼的各项事宜的。

整条街,仍然是这里最热闹,因为这里不光是关了楼子,那王语儿的尸体,也挂在楼门口。

这倒不是桑文的手笔,而是明石兰的杰作。

桑文是范闲最好的徒弟不为过,她对于此事的情况也已经非常明白,当那具尸体出现在楼门口的时候,桑文并没有慌张,只不过她不如范闲镇定,若是范闲在此定然也能直接想出一些办法,可是如今的桑文并没有这个能力。

只是她从容不迫的走到了楼上,开始思考如何面对面前的这些事情。

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另一个人已经想到了。

第二日当夜,巡捕来到的时候,邓子越已经出现在了下方,他嚎啕大哭,什么也没有管,当然身上的监察院官服已经变成了一身素衣,而他的面容也从干净利落的样子,变成了脏乱不堪,一脸麻子。

“官爷啊官爷!”邓子越抱着王语儿的尸体一顿哭嚎。

那捕快带着一行人艰难地从人流之中走到了邓子越的面前,站在了抱月楼金闪闪的金字招牌不远处,环顾了一圈这才问道,“什么情况?”

“官爷啊!我这妹妹喜欢这里的掌柜的,谁知道这里的掌柜竟然一病不起,最后导致经营不善,维持不下去,连夜卷着钱跑了!”邓子越大口大口地啜泣道,“这遇到一个善人将这里盘了下来,可是我这妹妹一心想要报恩,这不,直接陪着这旧掌柜的去了!”

捕快一听就知道是胡诌的,明石兰病了?还倒了?

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将这个贱民打一顿?脑子不好使吧?能够从明石兰手里抢东西,是傻子?肯定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既然对方已经编造的如此真实,他们能做的,当然已经寥寥无几了,想到这里,捕快也不想惹事儿,当即就转头对着众人说道,“散了吧,散了吧,自杀而已!”

桑文站在高楼之上叹息着摇了摇头。

“范大人啊,我还差得老远。”

……

夜空当照,江南的夜色真的是很美,至少范闲是这样觉得的。

摇晃着双腿,坐在岸边,吹着海风,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惬意过。

也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

比如什么都不管之后,偷溜出来。

他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而这一次只是因为心血来潮。

范闲坐在湖面之上,将手中最后喝完的一杯酒,扔到了面前的湖水之中,他看到平静的湖面因为如此泛起波澜之后,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小二,来壶酒。”范闲对着身后不远处的酒摊子喊道。

“好咧!”小二回道。

此时的他,似乎终于有一个安静的时间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想一些自己的事情,甚至可以想一想曾经在京都城的时候,和婉儿的美好憧憬,想一想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来时的路,想一想那个曾经在儋州城陪自己一路走到京都城,却死在了自己辉煌开始的前一刻的可怜人,那个将生命托付给自己,却又用他的生命换回了自己的滕子京。

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天色也不早了,可是酒还没有送过来。

范闲并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已经没有了多少气息。

至少那个小二不在他的身后。

风不知道何时变得冷了,范闲笑了笑,看着面前的江面之上映出了月光,双手撑着桥栏,身体向后倾倒了一些,绵绸着说道,“只是没有雨,好像……缺了些意境。”

“没想到你敢出来。”身后的人,声音非常得坚决,至少在他看来,他是很酷的。

范闲没有搭话,他自己看着湖面,又看了看月光,歪着头问道,“你说你在看月亮的时候,月亮会看着你吗?”

“想不到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如此雅兴。”身后的人冷笑了一声。

范闲仍然没有搭理身后的人,他继续说道,“那你凝视深渊的时候,知不知道,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什么意思?”那人问道。

可是下一瞬间,他便不能再问了。

鲜血溅射在面前的时候,那人似乎都不知道,他已经要死了,直到最后他失去了所有站立的力量,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怎么死的。

长刀并未离手,高达并未离开。

他只是出了一个门走了一个过道,便看到了范闲,索性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了。

所以当这一众人出现的时候,高达早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可是此时的高达,并没有走上前去问范闲,也没有说话。

范闲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但是这一次,他仍然没有离开这里。

冷风继续吹着,范闲身上的衣服并不多,他的袍子飞扬在湖面之上,屡屡长丝,格外幽静。

下一瞬,他的头发飞起,并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杀气!

一把长剑直接插在范闲脑袋旁边不过半寸的地方,可是那里早就已经蹲着一个人了。

于振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出现的时候,左手的双指已经夹着一把剑的剑尖。

只是剑尖。

并没有剑身,并没有剑柄。

“一定在看着你,而且,只看着你。”于振子说道,他不是在和旁边的人说,而是在和范闲说。

“所以你看着深渊在想什么,深渊看着你的时候,它也想的……”范闲忽然说道。

“和你一样。”于振子接到。

他双脚踩在桥栏上面,蹲坐在那里,如同一个顽皮的小孩,又如同一尊大佛。

他身侧的那个人,脸色刷白。手中断裂开来的剑锋,仍然在,只是,剑已经颤抖了。

“我不想杀你,你走吧。”于振子说道。

那人眉目一皱,“如今影子不在,你的身旁竟然还有九品!”

于振子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那人,冷漠地再次说道,“我不想杀你,走吧。”

“范闲!你定然会死在这里的,今夜你逃不出去!”说罢,那人转身。

可是他刚转身的时候,便停住了,他的胸口,多出来了一把剑尖,那把剑尖,正是他自己的!方才断在于振子手中的那把剑的剑尖!他惊愕地转过头,看着于振子,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倒了下去。

“你说你不想杀他的。”范闲目光仍然看着月亮。

“我改变主意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持之以恒的人。”于振子说道。

“但是你却看了整整半年的书。”范闲说道。

“那是因为我喜欢。”于振子笑道。

“你喜欢的事情很多。”范闲说道,

“可是我坚持不了很久,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去看书了。”于振子一挑眉,轻笑道。

“你的爱好不多。”范闲说道。

“那本书只是一个爱好,我还喜欢更多得爱好。”于振子说道。

“那就再给你一本。”范闲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

于振子看也没有看,又收入了怀中,“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下去?”

“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妨不多呆一会儿。”范闲笑道。

“你的雅致,我学不来。”于振子不屑道,“我都忘了,你可是范大诗仙,一定要有时间赏月观湖弄花的。”

“你忘了的还有很多。”范闲说道,“比如你身后的人。”

于振子撇了撇嘴,“我没忘,你等我。”

说着,他从桥栏上面跳了下来。

此时五个虎卫其中的三个人已经站在了范闲的身后,而于振子则是从一旁走过了高达,走到了高达的前方。

高达看着面前,那四辆马车可以并排行驶的街道上,此时站满了人!

确实,站满了人!

黑压压地,根本看不到尽头。

于振子歪头看着高达,问道,“高兄,可否?”

“我不死,大人无事。”高达信誓旦旦地说道,他的眼神之中并未有一丝恐惧,甚至,有些轻蔑。

“对方多少人?”于振子问道。

“大约四百。”

“我们呢?”

“四个。”

于振子笑了笑,“比比谁的多?”

“好啊。”高达长剑,忽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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