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灯光很昏暗，其实这里当然是越昏暗越好，没有人喜欢在阳光明媚的环境里面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监察院的肮脏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能力，他们的优势，他们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多少暗探在国外被同样甚至更加狠毒的对待着？多少暗探为了仅仅一个消息死伤大片。

想想当年的言冰云在北齐受到沈重的对待，那样的对待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活蹦乱跳的一个小伙子几乎要死在北齐，不是每一个暗探都有这样的筹码和能力让范闲孤胆入国去救得。

所以每一个人也不会对敌国深入的暗探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地方，只不过之前的爆裂和残忍被范闲改变了很多，现在的范闲不允许任何一个被抓住的人在地牢的第一个月内死亡，无论任何的原因都不允许。

这个决定既没有影响到监察院众人的核心感官，并且还一定意义上的保证了监察院的人没有被屠杀这件事情侵蚀自己的内心，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经常杀人的人比那些被害者受到的惨剧更加的多，刽子手的内心不一定是阴暗的，但是他们的思想绝对是扭曲，范闲深知这一情况，所以才让监察院仅有的光明在暗地里面发酵着。

监察院的特殊不光是他的存在，这里的上上下下都是非常特殊的，他们可以是亡命之徒，可以是为了庆国的光明独自背负黑暗和骂名的角色，他们是为了一场战役的胜利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去窃取机密的，他们可以大隐隐于市，他们可以藏匿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无一例外。

所以，贺宗纬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地方，这里的阴暗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内心，王启年也是受害者，范闲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他义不容辞，他必须改变。

可是即便是范闲用尽全力，这个早就根深蒂固的地狱，即便是被阳光所照，也永远都在阴暗之中。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

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贺宗纬的第一次全身寒颤，就是在进入了地牢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人还活着。

那人被吊在监牢里面，身体两侧的肋骨还突显出来，对，是肋骨，仅有肋骨……那森白的肋骨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东西一样，谁都知道人身上有这个东西，可是谁都没有直接看到过这个东西。

还是在一个活人的身上。

贺宗纬吞了口口水，他看着那个摇晃在空中的人。

人影摇晃，显然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仔细看去的贺宗纬发现，此人不光是腰间最下方的肋骨已经漏了出来，脚掌上面也早已经血肉模糊，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看着心就已经是一揪一揪的了，他都能感觉到视觉冲击到他身上带来的那种全身痉挛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才在耳畔听到了王启年的声音，也不知道王启年叫了几声，总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启年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人……喂……大人？”

贺宗纬恍然回神，这才镇定了下身形，“嗯嗯……”点了点头。

此时的王启年当然已经知道范闲的计划已经初步达成了一定的目的，不过王启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带着贺宗纬继续往下走。

这一路上，贺宗纬似乎见到了自己最为恐惧的一条路，这一路上的见闻，是他根本没有想过了，即便是他在进入这个地牢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目前他明白，他做的准备都是小打小闹，这里给他的震撼已经到了恐怖这两个字才能形容的了。

看到的酷刑，看到的狼狈，看到的痛苦，看到的痛不欲生，都似乎在一次一次的警告着贺宗纬，这并不是一个好惹的地方，这并不是一个他能够驾驭的了的地方，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结果的地方。

大理寺的监牢和这里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毕竟大理寺的监牢里面关着的是打老婆的醉汉，偷隔壁鸡鸭的小娃娃，通奸勾结情夫的浪荡女子，逛青楼不结账的赌徒等等这些人，而监察院里面是真正的大奸大恶，通敌叛国之人。

此时的二人，才缓步走到了目的地监牢之中。

“大人！贺大人！”见到贺宗纬的那一瞬间，似乎崩在刘余头上的那根弦要断开了，他直接双手抓住了监牢的木栏，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贺宗纬，他的监牢牢门并没有关闭，里面还有很多人。

贺宗纬立刻走到了他的面前，粗略的看了一眼，此人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监察院根本没有上过任何的手段，胳膊腿儿都是好好地，贺宗纬此时再也没有想是监察院给他面子的事儿了，因为此时的牢房之中还有很多人，七八个监察院的官员，还有几个犯人。

监察院并没有那么多的地方给每个犯人都开标间，所以基本上犯人们都是混住的，而这一次和刘余混住的犯人，都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类型，贺宗纬看去，感觉双方的战斗力非常的悬殊，这些魁梧的犯人应该可以很轻易的放倒这七个监察院的人，可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其中的一个人甚至跪在地上祈求他们放过自己。

贺宗纬心中暗自想，这些犯人们也是真的愚蠢，既然进来了那便是死路一条，能够拼杀死一个人也算是赚得，怎么会如此的懦弱，难不成以为监察院会放了他们不成？

可是就在贺宗纬这么想的时候，一个根本不起眼的矮个子监察院暗探，直接环儿挂上，站在了一旁的床头之上，仅凭一只手，硬生生掐着跪在地上的壮汉琵琶骨，给他拽了起来！

其实贺宗纬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这监察院的暗探已经有了六品的实力，想要抓起面前只是有一膀子力气，实力仅仅三品的壮汉，轻而易举而已。

而此时的那暗探，就在贺宗纬的面前，一把捏碎了对方的琵琶骨。

霎时血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