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跟叶椒儿说那些话,其实,是骗她的。
就算她是个好鬼,她也揭不开那红布。
我就是赌她,不敢试。
我转身到香案前,取了黄条,照例奉香,又说恶鬼行凶终非正道,她不如真心实意的当个鬼仙,帮我平事,好好修行,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所作为。
叶椒儿暗自较着劲,像是不服气。
我也不管她听不听,奉完香,回屋拿了斧子,又拿起桌上的粉底盒子,就往外走。
当时叶椒儿还离不开那粉底盒子,又赶紧追上来,问我去哪。
我说带她出去走走,吃碗馄饨。
“吃馄饨?”叶椒儿跟在我身后奇怪。
我问她魂魄是不是不能吃东西。
她才说,魂魄跟那些动物仙不一样,吸取的是食物上的气,东西供给她,她也能吃,但那些东西不会少,只会变得没有味道,凡人复食,则味同嚼蜡。
还说柳银霜跟她一样,修到那个境界,也早就成了辟谷之体,只需天地之气供养,就能长存于世,并不是非要吃东西,享香火。
我就说之前给柳银霜东西,她怎么不吃,原来是不用吃。
但她既然不用吃东西,香火也可有可无,为什么还要收我做弟马?
听叶椒儿那意思,柳银霜早就算是个半仙了。
这件事,后来我问过老安,安德怀说是柳银霜有孽缘未了,凡间历劫在所难免。
当时我也没想太多,一心以为,是柳银霜害死安小雅母子,背了人命债,所以要留在我身边偿还。
直至日后,我扒开小雅的坟,才知道真相,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那天我跟叶椒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走到夜市,从她口中也知道了不少鬼仙的用法,跟动物仙不同,鬼仙办事,不会上弟子的身,说是阴阳有别,魂魄附体,会折损弟子寿命。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我念帮兵诀,请鬼仙现身,若是请到了,鬼仙就会出现在我身后,同我交流,分我五识。
也就是说,只要请来鬼仙,我就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那会儿带叶椒儿去夜市,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看看那个猫脸老太,会不会再次出现。
咱也不说那老婆子是一根筋,还是胆大妄为。被我识破了真身,还真敢原地出摊,又在夜市街口摆上了馄饨摊子。
吃客还不少,两张桌子坐了三拨人,其中有对夫妇带着个孩子。
不过那天我可没闻到香飘三里的馄饨味儿,那大街上,半条街都弥漫着烧纸钱的烟灰气。
叶椒儿一把拽住我胳膊,明显是认出那猫脸老太了,她跟我说那老妖怪不对劲,让我等等看。
我只好跟她躲在街对面的胡同里,盯着那边的馄饨摊子,大概是半小时后。
吃馄饨的三拨人,已经走了两拨。
就只剩那对带孩子的夫妻了。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对夫妻吃完馄饨,就结账离开了,俩人都忘了自己是带孩子出门的。
就这么把那个活生生的小男孩,当空气一样,给丢在了馄饨摊子上。
那对夫妻走后,猫脸老太不慌不忙的收着摊子。
小孩呢,也不哭闹,自己站起来就爬上了三轮车,还像个小动物似的,尽量卷缩着手脚,给猫脸老太的桌椅板凳腾出地方。
而过往行人,根本就没人多留意一眼。
我眼瞅着那老婆子干完坏事,就要拐着小孩跑了,正要过去收拾她,叶椒儿又把我拽住,问我就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那还能有啥不对劲?昨天,那老婆子肯定也是这样给那对小情侣灌迷魂汤的。
我看叶椒儿畏首畏尾,问她是不是怂了?
叶椒儿骂我夯货,让我仔细看,说那猫脸老太和昨晚是不是不一样了?
我是可以借叶椒儿的光,看到老太太的半边猫脸,但我他娘又不是千里眼,大晚上的,那老婆子裹着头巾,还隔着一条街,我看个毛线?
难不成是换人了?此老太非彼老太?
那换谁也不好使啊!那小孩还在她车上呢!
叶椒儿像是才想起我是个赶鸭子上架的新手,赶紧跟我说,猫脸老太是靠吸食生气来恢复妖力的,昨夜她半张人脸腐烂不堪,今夜却容光焕发,恢复得太快,这不正常,她提醒我当心有诈。
当时那老婆子脸上包着头巾,我看不出区别,只能耐着性子,又在胡同里藏了一会儿。
等猫脸老太推着三轮走了,才远远的跟上去。
叶椒儿的意思是让我跟到坟地里,先把孩子偷回来,明天天亮再去掏猫脸老太的窝,白天动手,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把那老妖怪的本体烧掉。
当然,前提是我能跟到猫脸老太藏身的地方。
听叶椒儿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
但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事实证明,那老婆子出来就是网鱼的。
他娘的,我就是她要网的鱼!
我和叶椒儿跟了她两条街,那老东西突然就拐弯了,推着三轮车进了个小胡同。
我一看这跟昨天走的路不一样,还以为真要摸到那老婆子的窝了,哪知道进了胡同等着我的就是一张大网。
麻绳扎的破网从胡同两边收起来,我和叶椒儿就被那网罩子给吊到了半空中。
真草榻娘的了,谁能想到那鬼东西还会布置陷阱。
更吓人的是,那破网罩子,连叶椒儿也一起收拾了。
这他娘的不正常啊!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它不正常。
叶椒儿是个魂魄,本体只是一团阴气,连她都能抓住,那这破网就不是普通的破网了。
它是个法器?
可就猫脸老太那副寒酸相,我真不觉得她能有这实力,更没有这脑子和气魄。
那这网是谁放这儿的?
我掏出怀里的斧子,就割眼前的破网。
不出意外的,网绳里编着钢丝,根本就割不断。
叶椒儿也急眼了,让我赶紧想办法,说那网绳泡过朱砂,烫的她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