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婚事(四)
我挑眉看他,心里却甚是感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明白白的看好我,虽然我也并不怎么喜欢莫逸城,但他也算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为人虽不是正派,但说到底也算是个既有能力又有手段的狠角色。
我能胜他无非是生在了帝王之家,帝都中人但凡提起他,无一不认为他虽出生白衣,却比任何人都当得起王孙二字。
帝都有多少女子钟情于他,挤破头想要入丞相府,我若是出生普通,应该是我配不上他才是啊……
没想到我自己也能如此自谦自省,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
阿轩气呼呼的从我书房跑出去的时候,迎头撞上了正往屋里进的何姑姑。何姑姑愕然地看着阿轩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我,问道:“你又欺负阿轩小公子了?”
我叹息一声,嘟囔道:“阿轩已经长大了,我哪里还敢欺负他,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何姑笑笑:“谁让你小时候老是捉弄他,现在阿轩长大了,自然要来向你这个姐姐‘报仇’了。”
我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何姑姑,你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我宣布了什么事吗?”
何姑姑叹了口气,随即走到我身边坐下:“知道,消息早已传遍了陈国,眼下百姓都在议论你和莫逸城的婚事。”说着眉梢一挑,恍然大悟道:“难不成阿轩小公子是为这事生气?”
“嗯。”我无力地按了按额角,“他不喜欢我和莫逸城在一起,更不同意我们成婚。”
何姑姑无奈笑道:“别说是莫逸城换,换做是别人他也许一样不喜欢,谁让他们抢走了他的阿姐,不过方才见他气冲冲的离开,莫不是去找莫逸城的麻烦了吧?”
“这事可与我无关。”我两手一摊,义正词严道:“他若是连阿轩这个小魔头都搞定不定,日后还怎么统领后宫?”
何姑姑看了我一样,摇头失笑道:“豆豆若是立他为凤君,我看你也别想要什么后宫三千了。”
“为何?”虽然我原本也不打算后宫三千的,但自愿和被迫怎么说都是两码事,我双眸一转:“姑姑为何要帮他说话?”
何姑姑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我的傻豆豆,男人要那么多有什么用,能有一人真心待你,那便足矣。上次问你说你喜欢的是尚清,我还以为你会立他为凤君,怎么眼下又成了莫逸城?不过这样也好,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前者不如后者,何姑姑是过来人,看得出莫逸城是真的喜欢你。”
我心头一跳,忐忑道:“何姑姑为何如此笃定,若是他并不如姑姑认为的那般真心喜欢我呢?”
何姑姑执起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姑姑是局外人,也不好多言,但是旁观者清,这些年他是如何待你的,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有,却都是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总是监督我要循规蹈矩,不准我多笑,说是会有损君威,也不准我多看年轻官员一眼,怕落人口实,日后落得个淫君的污名。
他还总是逼着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官员若是犯了事,罪不至死的我就改判为了流放,他却逼着我要抄家灭族,我若不同意,他便嘲笑我是妇人之仁。
自从父君去世,寡人登基后,他便一改颔首低眉的良臣模样,官居一品,才渐渐显露出他原本嚣张跋扈的真面目,满朝文武皆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是国师教导出来的,狠厉手腕甚至远超于国师。他要我立君威,却从来没有将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他也只是一个臣子……
我咬唇愤愤道:“莫逸城,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臣子,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太过放肆了些,虽然从未害过我,但我也着实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何姑姑掩口笑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选他为凤君?”
“这个……”我懊恼的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多次轻薄了他,不过都是无心的,他既是良家子,我自然也要对他负责。”
何姑姑疑惑地挑眉看我:“若是你不小心轻薄了为你看过病的刘伯,你也会向今日这般要对他负责吗?”
刘伯今年也有四五十了,一想到他那满头的白发,我顿时胃痛:“何姑姑不要给我不好的联想,若是日后再见到刘伯我怕我会很难受的。”
何姑姑笑得神秘;“如此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吗?”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莫逸城也是姑姑看着长大的,他虽是国师的养子,立场与你不同,却多次帮助于你,不求回报,这孩子我看着不错。”
望着何姑姑浅笑的嘴角,我心道:连何姑姑都被他收买了,莫逸城还真是好手段啊!
眼下就只有阿轩和我是一条心!
何姑姑走后,小银子颤颤巍巍上前:“陛下时辰不早了,今日的奏章可还要批阅?”
方才与何姑姑闲聊时,一时忘了还有政务未处理完,忙道:“无妨,你都送上来吧。”
小银子道了声诺,转眼便将奏章放到了书案上。
我摊开奏章,咬着笔头愤愤地想:若他真如何姑姑所言喜欢我,为何不曾向父君母亲那般宠我?
我若是不想习武,父君也只会捏捏我的脸颊说:“馨儿一个女孩子习武作甚,让别人练成了保护你就行。”
我若是不想练字,母亲也会揉揉我的脑袋说:“罢了罢了,馨儿还小,慢慢来不急的。”
我好玩母亲就带着我满江湖的跑,我稍微有些头疼发热,父君就会不眠不休的照顾我。
何姑姑竟还说他喜欢我,他哪一点有做到过?
“陛下,陛下?”小银子轻轻唤了两声。
我挑眉看他:“何事?”
小银子讪讪看了我一眼,小声提醒道:“陛下,您的奏章拿反了。”
我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寡人故意的不行吗?”说罢将奏折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