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在这里。”杜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刚才还说到你们兄妹,怎的不声不响的躲在这里咬耳朵。”
“大厅里太过闷热,我和大哥出来透透气。顺便欣赏一下夜凉如水,皓月当空的景致。”若岫笑着解释。
“参星城的月色绝对是天下第一等的。”杜娟与有荣焉得说,面上泛着微微的红潮,她刚才在大厅了吃了不少酒,此时略有醉态,目光流转,平日的英气尽去,只剩下妩媚风liu的态度,若岫心里暗暗叹息,这样的美人,却对傅青云那个小人念念不忘,可见感情这种事情,太微妙。
“若岫为何叹息?”文瑾的声音传来,若岫这才发现刚才竟是叹息出声了。
“月圆之夜嘛,难免有些思乡之情。”若岫眯着眼转身看着文瑾,真真是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若岫不觉微笑,方才吃的那几盏酒似乎这会儿才散发出效力来,隐隐的觉得酒气上来,双颊也烧得火红。
“说起来,若岫还是头一次离家这么远吧。”文瑾笑着看她,目光就像月色一样,柔柔润润的,似乎要滴进人心里似的。
“是呵,虽然离开家园,但是,看了这么些景致、领略了这么些风情……也是好的。”若岫也微笑着,回身从石桌上拈了只茶杯,慢慢抿着冷了的茶,想借着茶卸一卸酒劲儿。
“你不能早日回家,是我的不是。”文瑾说,声音低低地透着诚恳。
“虽说如此,心里却知道,这世上有人能与我在不同的地方,仰望同一轮明月。”若岫执着茶碗,眯眼微笑。
“家人么……”文瑾喃喃的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若岫遥望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透着淡淡的昏黄色泽,似乎也知晓了世间人殷殷的期盼,绽出一丝微微的暖意来,几人静静地站在月色下,沐浴着月光,相视微笑。
“大师兄叫你们过去,怎么酒吃了一半,人就全跑了。”张志远一路嚷嚷着走了过来,拉了文瑾就往前厅走去,“走走走,我还没喝痛快呢。既然已经离开微水,就不要再文绉绉的闹心人了……”
前厅此时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一片酣畅淋漓,若岫与乐水回来方坐下,张志远便喷着酒气、大着舌头的摇过来,“早已听说若岫巾帼不让须眉,自当与你喝一杯。”
乐水早已站起来,微笑道,“我代妹妹饮了这杯可好?”
文瑾见张志远过来,也跟了过来,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杯盏一饮而尽。
张志远见状哈哈大笑,却也不说什么,只笑咪咪的看着若岫,等她开口。
若岫学着他笑咪咪的看回去,“有人帮我,你不依?”
“我这是敬你的,怎能让他捡这便宜?”张志远斜瞥着文瑾,一面笑嘻嘻地道,“就敬那个智勇双全的陶若岫。”说罢,扬起手中的酒盏。
“当浮一大白。”见他这般豪爽,若岫觉得自己胸口也升起一丝爽利,似乎在很多年前也见过一群身手不凡的人们聚会喝酒,现代风格的大厅,罗马柱子,西式自助餐,鸡尾酒,代表野蛮的发达肌肉被包裹在文明的礼服之中,哪里有这捧着酒碗爽朗大笑的张志远的半分豪气。
若岫抬手端起酒碗便饮,那酒醇香味厚,顺着喉一寸寸的滑下去,然后缓缓地升起一丝丝暖意,她不禁有些微微醺然……
不知什么时候,若岫的姿势变成了斜倚着椅背,软在铺着厚垫的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微眯着眼看来往穿梭的漂亮丫头、把酒问盏的壮汉、眉眼间神采飞扬的少女……
一个藏蓝衣着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面上的凝重神色将欢快的气氛缓缓撕破,畅快痛饮的大家也都收了笑意,看向那男子,只见他上前两步走到路浩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递上一张精致的帖子,帖子上盖着一个章,远远看着约摸是个唐字,若岫身上倦得很,也懒得坐直身子,只向乐水看过去。
“是唐门的帖子。”乐水低声说。
是了,怪不得大家脸色都开始变得凝重,明日即将出发的宴席上唐门竟然送来了帖子,莫非是来砸场?若岫有些感兴趣的直了直腰,却被乐水轻轻拍在脑袋上。
“胆子倒是大。”乐水低声笑骂。
“没,我胆小着呢,只敢在一边看热闹。”若岫嬉笑着回他。
那边路浩已经慢条斯理的折起那帖子,放在一旁小厮端着的托盘上,然后对那藏蓝衣着的男子说道:“去回他,敢惹下祸事就得有承担的勇气,断剑山庄虽一直有宽厚待人的训示,但也不是是非不明、任人愚弄之辈,这忙、断是帮不得的。请回吧。”
那小厮听了,利落的行了礼,便转身出了大厅。
厅里的人本都是机警灵敏之人,见了此时的光景不禁各自暗地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喝的酒也醒了大半,想来也不能回到之前的轻松欢快的气氛,众人安静的又坐了片刻,便纷纷起身告退,路浩知道大家兴致散了,也不多做挽留,并几个师兄弟张罗着带大家各自安歇了。
回去的路上,乐水和送我们回房的文瑾一唱一搭的说着今晚的难得的黄色明月、说着今天的酒是专程从离城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子运来的、说着席中的点心甜而不腻,那点心师傅是星羽山庄贪嘴的小姐杜娟从临江城挖来的、说着张志远今天喝得确实有些多,但却死不承认地又多喝了半坛,就是没说大家最感兴趣的那件事情;还说了星羽山庄大厅的雕花、说了断剑山庄师兄弟的感情深厚、说了玉华山庄丫头执拂尘端杯盏的姿势、甚至说了傅家堡傅青云颇有雄心的又去了什么地方折腾,就是没说那个今天最让人感兴趣的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