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的脸上除了一幅简笔画似的滑稽笑脸,并没有五官,却真的发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我心下奇怪,就下了挖掘机,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附着山魅的面具,淡声道,“也不是什么宝贝,就是个破面具。”
不在意的说着,我把面具往高处举了举,也没递过去。
那纸人似是认为我没看破它真身,干脆打开车门,探出了半个身子,把手伸过来,说,“给我细瞧瞧,这是啥宝贝!”
我点头,佯装要将面具递过去,却掌间凝气,一把抓住那纸人的手腕,就将其从驾驶舱里扯了出来。
纸人似是惊了一跳,仓惶间摔在地上,倒是没像之前那样自焚。
而我也瞬间怔住了,这个纸人身上,竟没有灵气?
那纸人像是被我惹怒了,一把挣开手腕,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拳朝我脑袋打了过来。
我闪身躲开。
一旁的老瞎子惊魂未定,前一秒还在震惊,急着问我,咋把那鬼面具给带出来了?说他这井岂不是白封了?
下一秒,又赶紧过来拦架,说就一百块钱的事儿,不讲价就不讲价,不用为这点儿小钱动手。
我一把推开老瞎子,将那面具塞回背包,重新凝气,上前,就一拳打在了纸人肚子上。
那纸人被我打的连连倒退,转身要跑。
我追上去,还未将其擒住,那纸人忽然十分恐惧的大吼一声,化作火光,烧成了一把飞灰。
一同追过来的老瞎子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地上,哆嗦着两条腿,眨眼道,“这他娘……真、真是见鬼了啊?”
我上前捻起那纸灰看了看,心中越发奇怪。
这个纸人虽看似凶蛮,却和之前的两个完全不同,性格不同,身手也差,非要说的话,它仿佛就是个普通的挖掘机司机。
可纸人这种东西,应该是受人操控的,怎么还有自己的性格?
难道它和之前那两个纸人,并非受一人操控?
说起来,它身上为什么没有操控者的生气和灵气。
刚才一拳打在纸人身上,我明明能感觉到,这纸人体内有很浑厚的气,但那些气被符纸封住,并未透露半分。
可符纸也是需要注入气才能使用的。
不对,之前在郑家坟,那个黄皮子身上,乾坤破煞咒的反咒,也没有留下任何气的痕迹。
我思忖间,怎么都觉得这个纸人很奇怪,尤其是它焚毁之前,似乎表现出了十分恐惧的情绪,这是一个傀儡不该有的反应。
我和老瞎子把小卡车里的司机弄醒,问他纸人的事,这司机却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之后老瞎子给他算了帐,让人走了,才想起问我,抱怨说,咋把那鬼面具给带出来了,说他费这劲,花这钱,就是为了把那鬼东西埋在井里,现在可好,井埋了,东西不在里面!
我只好把井下那聚灵台的事跟他说清楚,至少得让他知道,这井没白埋。
老瞎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直接问我,做水木桩,在旁边儿重新打个井行不行。
我跟他说,这地脉里已经养出了山魅,这附近,在哪儿挖井都得出事,这水木桩是做不成了。
老瞎子一脸喟然,似是有些失望。
可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现在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整个村子搬走,要么等柳相天找到新的龙棺。
我和老瞎子回家吃了晚饭,又去看了余亮余飞两兄弟,当时那二人已经醒了,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也是去了那家,我才知道,这两兄弟自幼丧父,母亲患有腿疾,前几年这一家三口的生活费一直都是老瞎子援助的。
而老瞎子虽成过两次婚,却没儿子,想着自己百年之后,能有个余家的小子给送终,所以才做这好事。
从余亮家出来,我问老瞎子,想要儿子,为什么不干脆将那两兄弟过继过来一个?他这样掏钱办事,若是以后那二人翻脸不认账,他也没处说理去。
老瞎子却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没有为啥,他就是不想把财产留给那俩浑小子。
我一听,心说你这人,若是日后那二人真翻脸不认人,也是你活该。
我俩往老瞎子那院走着,走到院门口时,我忽然怔了下。
老瞎子最近被我给吓出毛病了,见我忽然不走了,就赶紧四下看看,紧张道,“咋…咋了?”
是背包里那个山魅又在叫我。
可它这次不止叫了我的名字,它说,去南山。
“阿昭,去南山。”
我知道这是幻觉,自然不会受它蛊惑,但还是下意识的往村子南边望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我心中震惊不已,隔着南山梁,那柳家坟的方向,竟映出一片暗红色的雾光,那边的天仿佛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老瞎子见我朝黑漆漆的南山看,就也往那边瞅了瞅,又问我,“到底咋了啊?”
“没事。”我微微蹙眉,抬脚进了院子。
柳家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柳家不来找我,我也不想去管那闲事,在百里坡住了一夜,第二日,我跟老瞎子一起回奉天城,在大道上等车的时候。
就见远处浩浩荡荡的开过来一个车队,带头的是辆灵车,车前挂着黑绸,后面跟着一排黑色的小轿车。
前前后后得有二十多辆,最后面跟着的,是几辆面包车,这些车上也都挂着黑色的丧绸。
显然是柳家人办丧事,送死者来下葬了。
之前方之镜提过,柳相天的父亲在三日前去世了。
那些车队没停,从我和老瞎子身旁开过去,顺着百里坡村边的土路,就往南山去了。
守在山里的伙计似乎也知道今天要入葬,早早的就等在南山口了,车队才过了百里坡,那边就点起了鞭炮。
这时途径百里坡的客车也来了,我和老瞎子上了车。
背包里那山魅却又喊我,“阿昭,去南山。”
我没搭理它,这山魅是煞灵,是山川煞气所化,它想去的地方,自然也是煞气浓郁之地。
那柳家坟,昨夜红雾映天,想必是见了血,或是那赤蛇体内爆出了惊人的煞气。
可这都与我无关了。
客车进了奉天城,我和老瞎子在古董街下车,又在街口的馄饨摊上坐下来,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我正要吃饭,就听背包里那山魅又喊我,“阿昭。”
我略微一怔,客车离开百里坡之后,这东西就安静了,我原以为它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怎么还能叫我名字?
心里奇怪,我就将那面具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隔着塑料袋,面具里那张诡异的人脸,却明显缩小了一圈,它又笑眯眯的叫我,“阿昭。”
虽然还是我爷爷的声音,却明显虚弱了很多。
我忽然就想起了濒死时的爷爷,当时他叮嘱我话时,语气也是这样虚弱。
“阿昭。”
那面具里的怪脸又叫了我一声,忽然整个干瘪下去,萎缩成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看上去就像一块被太阳暴晒过的蘑菇。
我打开塑料袋,将其拿出来看了眼,还真是块蘑菇,而面具里的‘头发’也不见了。
老瞎子见我饭没吃,反倒把这鬼面具拿出来研究,顿时恶心的够呛,让我赶紧装起来,说要研究,一会儿吃完饭,他到街里找个人给我看看,说这东西邪门儿归邪门儿,没准儿是个古董。
老瞎子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昨夜那纸人受我哄骗,就是为了看一眼这面具,难道这东西上也有我爷爷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