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是三百两银子。”赵国基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两封银子,“外头还有五十本样书。那周掌柜说了,倘或书卖的好,日后还有银子送上。”
“一个话本能卖三百两银子?一本是三百两,二本就是六百两,三本……明儿叫人再写上十本……”贾环看着银子,禁不住开了口。
贾琮怜悯的看了贾环一眼,何不食肉糜?
蠢得不忍直视。
看在贾环是自个小弟的份上,贾琮沉默了一会,向着赵国基问道:“那掌柜可说了话本的市价?”
“那周掌柜先开价十两,还说是给的高价,幸而倪二报了咱们府上的名号,才没叫人给唬弄了去。”
赵国基得意洋洋的说道,一点没察觉出贾琮话里的意思。
听不懂人话是遗传啊!贾琮对赵家的基因绝望了,难怪能养出赵姨娘这样脑回路不同寻常的人才来。
贾琮咳嗽一声,说道:“为什么一报咱们府上的名号,他就给了三百两?”
“自然是怕咱们后来知道了,咱们府里找他麻烦。”赵国基的脑袋还是没转过弯来,“还有,为了和府上拉关系,讨好大老爷,难怪琮哥儿要交代我,说大老爷……”
三百两能讨好贾赦,拿贾赦当凤姐儿看呢,贾赦能气笑了。
贾琮已经不再指望赵国基能自个想明白了,直接说道:“一本无名文人的话本,前景未知,书商又不是开善堂,凭什么给上三百两?懂不懂,值钱的不是话本,是荣国府的权势。”
看着赵国基和贾环仍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模样,贾琮忍住吐血的*,补充说道:“这三百两买的不是话本,是荣国府的庇佑。那书商冠冕堂皇的说一声,荣国府的主子有本子交给他出,不知能替他省去多少麻烦。就是日后犯了忌讳,出了事,有了这一份交情,日后他也有了由头上门来求告。”
贾环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是这样,可是这和卖本子有什么关系?”
贾琮深深的看了一眼贾环,小弟情商太低,总感觉迟早会被坑的样子。
可既然收了小弟,又不能不教,贾琮叹了口气,将事情彻底说明白:“正常的话本并不是这价!要每本都卖出这价来,除非府上是咱们在做主?书商又说日后还有银子送上……细水长流才是王道啊。”
贾环总算明白了,吐着舌头,惊吓道:“这不是拿府上的名号去蒙人吗?万一人家真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凉拌。贾琮翻了翻白眼,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这就是我让赵国基一定要看着书印出来的缘故了。这样一来,就是书商看好这本书,正常的生意行为。钱是他主动给的,书是印了的,卖不出去,那是他眼光不好,管咱们府上什么事?”
比起前世官僚们化身各种发明家科学家,用专利入股的行为,贾琮只是出本书,拿稿费,不论技术含量,还是收钱手法,都很落后了好吗?
不过,想想凤姐儿还在直接收钱平官司放高利贷,王夫人的陪房女婿还在开古董店?
贾琮油然而生一种时代的优越感,头发长见识短,说得就是这些无知妇人。
要收钱平官司,好歹找个状师出面当白手套啊,直接收钱,真是粗暴,简直在明说,来抓我呀。
放高利贷也是,专业的事麻烦交给专业的做好吗?
金融机构那么多,入股分红很困难吗?居然让自己的陪房出面。
贾琮都要替这些陪房哭惨了,换了后世,怎么也能混上个亿万富豪,大型集团董事长,在古代居然只能混黑,还是放高利贷的低层次黑社会。
王夫人好歹年纪渐长,知道些事理,古董捡漏这招,从古至今,也算经久不衰的利益交换手段。
然而,好比开超市收卖烟酒的官僚家属,这种手段也简单的过分,端看人家愿不愿意查而已。
这就是家里男人立不起的坏处了,捧着金饭碗讨饭,莫过于此。
眼界的局限啊,似赵国基,开国权贵家正经姨娘的亲弟弟,不可谓没有资源,却混成了跑腿受气的奴才。
依贾琮看来,赵国基哪怕亮明自己的身份,往外地转悠一圈,也多得是人巴结奉承,送银子送房子送地皮送媳妇。
为了攀附权贵,不惜血本的群众,从来是不缺的,否则历朝历代,也没那么多假太监假权贵的案子了。
贾琮看了看银子,伸手搓了搓脸,三百两银子相较荣国府的名声来说,简直是贱卖到家了。
若他如今是宝玉的岁数,亲自出马,凭着这一个话本,少说也是几千两银子落袋,还能落个少年英才的名声。
在贾琮看来,出身就是最好的资源,后世多得是各种出身名门,然后潦倒,再逆袭的励志故事。
同普通人比起来,出身决定了眼界和思维,以及能从外界获得的帮助,这都是资源啊。
就算荣国府日后被抄了,但凡荣国府有个出息的后代,要翻身也不过十几二十年的事,政zhì遗产这种事,后世人都明白。
然而,荣国府押宝在宝玉身上,宝玉出家遁了,贾兰还未出息就挂了,也就只能允悲了。
想到抄家,贾琮甩了甩脑袋,他还是继续为了自己的将来努力攒资本吧,日后的逍遥日子,离不开现在的奋斗啊。
拆了一封银子,捡出五十两来,贾琮递给赵国基:“拿三十两给倪二,算是烦他牵线了,剩下二十两,足够你还了账,再花销一段时日了。该怎么说,你自然清楚。”
赵国基诺诺应了,贾环却听出不对,拉着赵国基问道:“欠了哪里的银子?你是不是又去赌了?我告sù姨娘去。”
赵国基连忙赌咒:“并没有赌钱。”
贾琮一笑,替赵国基解了围:“环哥儿,别闹了。你舅舅这岁数,还不许看上个姑娘,买点东西送人。他就那点月例,难免赊些账在外头。”
说着,又对着赵国基道:“只要你嘴严实,过几日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去办。好处少不了你的。”
看着赵国基点了头,贾琮又拿了五十两给贾环,笑问道:“你自个留着,还是放在我这儿。”
贾环皱眉发愁了一阵:“我倒想拿给姨娘,可又怕她乱说。算了,放在你这儿吧。”贾琮笑道:“改日出去换成地契或房契,你再给你姨娘也是一样。”
这年头私下置产,是一大忌讳,赵姨娘只要不是蠢笨到家,绝对不敢说出去。
分完了钱,贾琮看着自己到手的二百两雪白银子,眯起眼睛,总算有银子,可以开始实行自己计划了。
“琮哥儿,外头那些样书……”
赵国基小声的问道。贾琮挥了挥手:“明儿拿几本进来,剩下的你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烧了。”
好歹是自己写的,总得看上一眼。
穿到古代,总算凭借家世出了本书,贾琮心中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扑街写手就是这么纠结。
雕梁画栋,绣帐罗幕,满架琴书,炉烟袅袅,香气袭人。
猩红帐子里,伸出一只白藕似的臂膀,墨色长发纠缠在月白的被子上,如同精美的珐琅画。
“女儿啊,该起来收拾了。”
帐里人妖滴滴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懒懒散散的坐起身来,披了件青色绣花外裳,悠然下了床,行动间自有一种风流雅态。
起身坐在紫檀妆台前,对镜梳妆,鸳鸯镜中,眉如远山,眼似横波,光华耀目,几如明月初升,好一个绝代佳人。
一时妆毕,美人儿掐过古铜瓶中的兰花,缀在耳边,却见光阴尚早,不觉失望。
白玉般的指头点过书架,偶尔抽出一本,不过略翻一翻,便丢在一旁,柳眉轻蹙,娇滴滴地叹了一声:“雪儿,你昨儿买的话本呢?”
“回姐姐,在桌上放着呢。”
梳着双鬟的小丫头,端了一盏茶进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书,薄薄一本,题着青娘传三个字,底下写着恩侯子著。
美人儿嫣然一笑:“这名儿倒有趣。”
小丫鬟笑道:“我瞧着这名字,才买的呢,竟和姐姐同名,可是巧得紧。”
【家非巨富,却也小康。生有一女,名唤小青……京中富贵,居大不易……同院居住,内眷往来,甚是亲密,各家儿女,亦是友爱……】
名唤青娘的美人儿,似忆起什么,神色微黯,微微一笑:“这开篇挺有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