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会回来,若是不回来咱们就去找他。”李素娘柔和的眉眼间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垂下眼瞥见了薛三郎脖颈和手腕上被闹出来的血痕,要说李氏下手也是真狠,要不是薛三郎个子高,只怕脸上也逃不掉。
“擦了药没?”
薛三郎却不在意,“只是破了点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你虽是男子,但也得注意别留了疤,咱们家三郎长得这么俊俏,可别耽误了以后娶媳妇。”李素娘有意拿话逗他。
薛三郎脸上微红,“大嫂莫要取笑我。”
“好,三郎说什么便是什么。”李素娘微微抿唇,笑的一如既往的温和俏丽,但看在薛三郎的眼里却是觉着……
他这个大嫂好像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若是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他却也说不上来,只是好像不似以往那般柔弱可欺,被二嫂拿捏在手掌心里了。
因着男女有别这点,即便薛三郎是李素娘一手带大的也不好在同一房里久待着,再加上李素娘知晓薛三郎是从书院里偷逃出来的,更是催着他早日回去。
李素娘从衣袖里摸出来二百个铜板塞到薛三郎的手里,惊得他慌忙推辞死活不肯收。
但李素娘却清楚他那书院里的同僚日后的造化不浅,薛三郎若是现在打点好了关系,对日后的帮助也不少。
她硬把二百个铜板塞到了薛三郎的手里,打量着如今比她高了足有一个头的少年郎,虽说瘦弱了些但也能看出模样生的是不差的,很是俊俏出挑,只是顶着薛三郎这个名字……
李素娘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捂着额头伤神一会,当初公婆过世时,三弟年纪还小,也没空出来铜板去找先生取个名,于是就三郎、三郎的叫到了现在。
上辈子薛三郎在书院读书时,蒙得一位贵人赠字敏之,听着倒像是有点文人的影子。
“三弟,你如今也是在书院读书的人了,可不能再同之前一般叫着薛三郎的这个名字。”李素娘说到这话微微一顿,脸皮子禁不住一红,硬着头皮道:“我前两日在集市上找了位老秀才给你取了个新名字,叫做敏之,往后你叫薛敏之,也像是个读书人的名字。”
“薛敏之?敏之?”薛三郎口中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随后又冲着李素娘拱了拱手,笑的十分爽利,“嫂嫂取的这个名字好,就叫薛敏之。”
“哎,你喜欢就好。”见薛三郎脸上笑的灿烂,李素娘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哪是会取名字,不过是借了先人之光而已。
李素娘仔细的瞧着站在身前比她生生高了足足有一个头的少年郎,她记着当年嫁入薛家时,薛大郎已经上了战场生死未卜。
按规矩她是应该先和公鸡拜堂走个过场的,只是薛家二老委实觉着嫁过来守活寡已是委屈了她,二郎薛仁身子孱弱,索性就叫了三郎代替兄长和她拜了天地。
未曾想这比她小了三、四岁的娃娃如今却已然出落成了俊俏少年郎,即便身上穿着的墨青衣衫过于破旧不合身,但却依旧因他的样貌而带着点别样的清雅。
李素娘从腰上解下来荷包塞到了他的手里,“这五百铜子你拿着,若是不够花就再回来取,读书太累别苛待了自个儿。”
“大嫂,这给的未免太多了,家中事事需要贴补,若是让二嫂知道的话——”
还未待薛敏之把话说完,李素娘就直言开口打断了他,“她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成日里在家躺着好吃懒做,我能养着她已是给她面子,只要我这个大嫂一天没死,这家里的钱财我就做得了主!”
“拿着!往后每月你的用钱都定在五百铜子儿,不够再回家拿,你书院里那些同窗素来都是捧高踩低的,莫要让人看不起。”李素娘索性就把荷包贴身塞进了他的怀里,温软的手指轻蹭过薛敏之的胸膛,虽说隔着里衣却也让他面红耳赤了起来。
薛敏之喉间有些干燥,他的眸光缠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沙哑着声道:“全听大嫂的。”
“这才对,三郎莫要忘了爹娘临终前的遗愿,只愿你能给我们薛家争口气,只有中了举光耀门楣,咱们才能有法子去找你大哥。”李素娘习惯性的抬手想要去揉揉薛敏之的脑袋,但却尴尬的发现以她的高度早已够不到这少年郎的额头。
她上辈子似乎所有的重心点都在身子孱弱的二郎薛仁和他的娘子身上,就连薛敏之如今长了多高,学问学了多少都一概不知,实在是愧对于他。
如今薛敏之已然十六,早已是被媒婆踏破门槛说亲的年纪,虽说相貌是这十里八村一等一的好,可碍于薛家如今的状况,却是压根没人敢上门。
不过如今她赶在三郎离家前回来了就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李素娘伸出去的手改为替他整理衣衫,嗓音柔和,“路上小心,大嫂过两日去镇上摆摊就去看你,记着裁两件好料子做衣裳,别委屈了自己。”
薛敏之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仓皇不及的应了声“好”后转身就走,削瘦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忍不住咬着牙抬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灼热的疼痛感才让他脑子里有了几分清明。
畜生!那可是自己的嫂嫂!他大哥如今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立于薛家院门外的李素娘瞧着薛敏之仓促的身影,只以为他是着急赶回书院,摇头轻笑了几声后才回了院内。
李素娘才一抬眼,娇俏的脸上原有的笑意立刻沉了下去,冷笑着道:“我瞧着你们俩这日子也不必过了,明个就去里正那和离吧,青天白日的在自家祖宗牌位面前都能打成这样?你们若是不要脸我薛家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