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说瞎话儿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结巴。
我无语地斜了郝斌一眼,直接过去,把那货车司机嘴里的抹布拽出来,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
那司机也不怕,甚至还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两下儿下巴,这才无所谓道,“楼顶。”
一听我就乐了,好心纠正道,“这儿可不是楼顶,是阎王殿。”
“少废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老子敢接这活儿,就是不怕死的主儿,你敢摊人命,就杀!”那司机不耐烦的嚷嚷。
我直接一脚把人踹翻了,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心平气和道,“我就要一句话,是谁让你来的?”
那司机依旧嘴硬道,“郑家的二少爷,郑泰!”
我按着这小子的脑袋往地上使劲儿磕了一下,再薅起来,看着他。
这人的鼻血一下儿就涌出来了,嘴里却依旧说,“郑泰!”
我看他这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干脆按着他脑袋一连磕了好几下,这人的脑门盖子,鼻梁子,嘴巴瞬间就都给磕破了,他也还是回答,“郑泰…”
这时郝斌凑上来,递给我一支烟,提议道,“顾先生,还是我来吧?”
“别弄死。”我站起身,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接过烟,郝斌赶紧狗腿的给我点上,我就叼着烟溜达一边儿去了。
这两年我早就把烟戒了,没烟瘾,可这会儿叼了根儿烟,看着那燥烫的烟头,却莫名觉得自己这心头也跟着躁动了起来,甚至有点儿怀念当初和那些街头小混混蹲在一起抽烟的日子。
今早给郝斌打电话询问贺如来的情况,听出这里边儿有事,贺如来那想装病骗我回来当家的心思,让我当场就给戳穿了,之后,我俩劈头盖脸的隔着手机对骂了一早上。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许贺如来说的没错,一个人可以戒烟戒酒,可以戒掉一切身外之物,但戒不掉骨子里的热血,我见不得人性丑陋,就注定了,对我来说哪儿都是江湖,退与不退没什么区别。
忽明忽暗的烟头,映在灯火通明的背景下,显得那样渺小,我蹲在楼顶,望着红狐酒吧后边儿的大院儿出神,那院子像是个小诊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我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觉得这场景看着恬静且平凡,很舒服。
但很快,我身后就传来了那货车司机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八层的楼,不算高,后街那小诊所也安静,这小护士像是听到动静往这边瞅了眼,就赶紧端着盆儿回屋了。
这个夜晚,真是令人烦躁。
我无奈的想着,一支烟没抽完,郝斌就跑了过来,邀功似的说了句,“顾先生,这小子招了。”
我掐灭烟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问他,“是谁?”
郝斌说,“是赵匡。”
闻言,我不禁侧头看向郝斌,诧异道,“白若兰那个窝囊丈夫?”
郝斌立刻点了头,说,“这小子吐得干净,说白德山和白瑞也都是赵匡找人撞死的,他也是看前边儿那俩案子都没事发,才敢接的这活儿。”
我朝货车司机那边儿看看,见人瘫在地上,已经不动了,郝斌手里还拿着个带血的小铁钩子,就叮嘱了句,“给他上点儿药,别弄死了,回头得让他出面作证。”
郝斌谨慎的应了声,又往楼下瞅了眼,多嘴道,“您搁这儿瞅啥呢?”
我看看那个空荡荡的院子,说,“没什么,就是奇怪,市中心这种地方,还能有这种小门院,这地方交到开发商手里,又是一条娱乐街。”
“开发商?”郝斌愣了下,嘀咕道,“有开发商啊,郑家,听说年前就定下了,后边儿那整条街都要拆呢,当家的还提前抢了个好位子,就这儿,说是到时候两边可以打通了,整改一下。”
说着,郝斌指了下后边儿那院子。
“整改?”我皱眉问郝斌,“这边的酒吧,他还要扩建?”
郝斌一副懵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照理说不应该的,江城的人口本就没法儿和北边儿那些大城市比,红狐又是高级消费场所,这小小的城市又有多少人能消费的起?
在这种二三线的小城市,酒吧如今这规模已经不算小了,完全没有扩建的必要。连我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来的事,贺如来那一向精打细算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踩这个雷?
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事儿瞒着我。
见我不说话了,郝斌可能也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抿了下嘴,擦擦手,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房卡,递给我,转移话题道,“顾先生,您买那些东西,我给放到808房了,八楼的楼道口西边,右手第一间。”
闻言,我接过房卡,看着房卡上熟识的设计,猩红的狐标,心头又泛起一阵五味杂陈。
瞅我拿着房卡,有些走神,郝斌又多嘴道,“那些东西,是买给柳小姐的?”
“不是,”我收了房卡,转而朝楼道口走去,头也不回的跟郝斌说,“让你们当家的好好养伤,什么时候敢见我了,给我打电话。”
郝斌不是味儿的应了声。
我踩着楼梯下去,找到郝斌说的房间,正要拿房卡开门,却听隔壁809那屋传来一声巨响,就连那门板都跟着颤了三颤。
我心里纳闷儿,转身到门前,用手里的门卡划开了809的门锁,推门,就看地上扔着一块大理石,屋里,柳七七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房门开了,这丫头就跟那小野豹似的,嗷儿的一嗓子蹿起来就往外冲。
我一把摁住她脑袋,问她,“你干嘛呢?”
柳七七一愣,似乎才注意到开门的是我,当时那眼泪就下来了,泪儿把擦的喊了声,“病秧子…”
贺如来装病,白家正到了关键时刻,柳七七这个小丫头片子,出去八成得坏事儿。
我把人推进屋,关上房门,只在屋里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贺如来的房间了,别人有钱,那都把屋子装修的精致美观,要么追求舒适,要么追求逼格,就他追书逐字,好端端的屋子,堆得哪哪儿都是书,那书架子,东一个西一个的,搞得跟迷宫似的。
这会儿屋里甚至还响着英文单词的播音,只是那录音机被柳七七摔在地上,装磁带的盖子都摔掉了一个。
“喊什么病秧子,叫哥,”我走过去,把那只老式录音机捡起来,按下暂停键,将摔掉的盖子重新装回去,才说,“这录音机是那小子给我买的,当年我也差点儿被这些英文磁带折腾疯了。”
柳七七站在一旁,揉揉眼,突然就局促了起来。
我转身看看,屋里这书卷一本都没撕,不禁好奇道,“你火气那么大,怎么没把书也撕了?”
闻言,柳七七抿着嘴小声嘟囔说,“不敢…”
“没事,你胆子已经够大的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转身把自己摔在摇椅上,轻轻晃着,问她,“知道被你砸了脑袋的是什么人吗?”
柳七七紧张的绞着手指,没出声。
“看样子是知道了,”我笑了声,消遣道,“哎?贺钰就没说也给你这小脑袋瓜子来一下?报报仇?”
闻听这话,柳七七胆怵的瞅了瞅地上那块大理石,显然是真被贺如来恐吓过了。
我也不想吓着她,就转移了话题,抱怨道,“你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靠谱儿呢?昨晚在电话里,是你说贺钰那脑袋流了很多血不?那大理石你砸偏了,你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