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景烛一震,瞳孔缩了缩,他眼底倒映着曲幽荧的模样,有些刺痛,有些难涩。
垂放在两侧的手,也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用轻微的颤抖来掩饰心中那抑制不住地心疼。
不想她哭泣,不想她难受,不想她遇爱而退却。
“小荧。”他唇齿轻启,声音意外地沙哑,看向她的眼中,续满了浓厚的粘稠,“只要彼此心中有着对方,即便是生离死别,也心甘情愿。”
“可是——”她低下头,看着匍匐在地,哭到昏厥的千犀,心里的痛,就越发的重了,“可是千犀这样,让我对所谓的爱情,真的是有些害怕。若我也爱上了一个心中无我的人,那么——”
“不会的!”
木景烛快速起身,从后面将她紧搂在怀中,感受着来自她身上冰冷的颤抖,双手越发的用力收紧着。
“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呵呵——”
曲幽荧扬天一笑,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笑了好久好久。
然后她推开木景烛,蹲下身,扶起了千犀。
千犀神情恍惚,被她扶到床上,躺下。
可她在看到面前的人是曲幽荧时,便又用力的抓住她的双手。
“小荧,帮我画皮,帮我画皮!”
她不断地碎碎念,曲幽荧却不知该不该答应,有些无助的看向身后的木景烛。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求救,“景烛,我该怎么办?”
木景烛没有立刻回答,毕竟这件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奉献的是千犀的一生。
突然,房门被敲响,云舒打开一条缝门,探进头来,说,“看到水府的人往这边来了,好像是在找人,多半是四小姐了。”
她一直站在门口,盯着他人的靠近,但也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很震惊,但这件事并非是她这么一个小婢女可以解决的,所以她只是坐好自己的守门身份。
“你们想好怎么办了吗?”
曲幽荧抿着嘴,不说话,木景烛则说,“你去把小荧画皮的工具拿来。”
一句话,就已经下了决定。
曲幽荧知道自己该拒绝,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一直到云舒拿来所有的工具,她才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弯腰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木景烛让云舒去弄热水,然后把凳子拼在一起,把水君玉的尸体,放在了上面。
两人默默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就只等曲幽荧下手了。
“小荧,你不要犹豫了,我自己做的一切,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你下手吧!一旦水府的人找不到水君玉,就会怀疑这里的。”
千犀在最初的激动后,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摸着曲幽荧的手,神情如常。
曲幽荧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如此反复数次后,才渐渐地平息心头的波动。
“希望这一次的决定,并非是错的。”
木景烛见她同意后,就出去混淆水府人的视线,顺便打听一下,他们来这里的原因,究竟是否是为了水君玉。
他离开后,曲幽荧就准备开始画皮。
但画皮的工具随按简单,可事后所要用的药物,却有些棘手。
因此在开工之前,她坐下来,写了一张方子,让云舒去水雾城的不同的药店购买,也是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
然后她才蹲下身,开始给千犀画皮。
师父说过,为人割皮换脸的时候,术者心神要正,万不可动了其他念头,正所谓笔下有神功,要的就是专心和仔细。
可现在的曲幽荧做不到这些,索性木景烛在离开前,弄来了定神香,在房中点燃,稳定着她的心神。
她坐在水君玉的面前,闭了闭眼,然后用尖锐的小刀,划开了她的肌肤。
木景烛没多久就回来了,一直在旁候着她。
等谢小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曲幽荧已经画皮成功了。
千犀的脸上被包裹着纱布,而水君玉的脸上则是一片血肉模糊,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下,连带着所有的首饰装饰,全部被卸下,看不出本来的身份。
谢小二进来的时候,木景烛已经将水君玉的尸体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在证实没有人知道此人是谁后,便用一个麻袋,把人装了起来,只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带到野外,去焚烧。
只要尸体不见了,那么谁也不会发现千犀是假的。
“你们、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千犀做了什么?”
谢小二不傻,也曾见过画皮术的经过,他只是不想接受罢了。
自己心爱了那么久的女子,不惜为了一个男人杀了,更不惜为了那个男人,自毁所有的一切,去变成另外一个女人。
为的,还是见那人一面。
仅仅是思念,就这么的折磨人。
这一切都让他压制不住的低吼,“说呀,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千犀的心愿,我答应了她,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这是千犀,我爱的千犀,你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小二像疯子一样的冲上去,揪住了曲幽荧的衣领,眼睛瞪大,似乎要随时一口吞了她。
木景烛见状,也奔过去,握住了谢小二的手,“放开她。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
“呵呵,你的决定,与她无关?哈哈哈……”
谢小二松了手,踉跄的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傻的看着床上的千犀,眼底张扬着痛楚和悔恨。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千犀,千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为什么就一根筋的喜欢着他,为什么从来不肯在你的眼中留下我的存在,为什么,千犀,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痛苦不堪,他可以接受千犀杀了人,却接受不了千犀这样的决定。
“谢小二,对不起。”
曲幽荧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她知道谢小二对千犀的爱有多深,也希望千犀哪一日可以对席凤翊死心,然后和谢小二在一起。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就算千犀真的对席凤翊死心了,也不会和谢小二在一起的。
这仿佛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样。
更让她对所谓的情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木景烛看她身体颤抖,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云舒已经把药买回来了,你去煮药,这边交给我。放心。”
曲幽荧点点头,从清水洗了洗手,就出去了。
云舒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房间里,就连煮药的瓦罐也都准备好了。
见曲幽荧回来,云舒立刻去关了门,然后给她倒了杯水。
“小姐,你先喝些水润润喉,休息一下,奴婢给你磨药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曲幽荧喝了一杯水,就去整理药材,开始磨药煮药。
这些事很麻烦,但也需要足够的细心和耐心,所以这么一坐下,就是一整天。
一直到夜幕降临,木景烛处理完水君玉的尸体回来后,她才发现自己忙乎了一整天,滴水未进。
云舒劝了她好几次,桌上的食物也上了撤,撤了上,反反复复了许久。
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云舒,你把这碗药拿给千犀喝下,红色瓶子的粉末,涂抹在她的脸上,否则她会很疼。”
“小姐,你这都说了五遍了,等千犀姑娘醒了,奴婢就去给她喝下,你先吃点东西吧!否则景烛少爷该心疼了。”
曲幽荧看了眼桌子上的食物,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她坐在桌边,食之无味,如同嚼蜡一样吃了半碗米饭,就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云舒想再劝劝的时候,就看到木景烛进来,说千犀醒了。
所以云舒就端着药去了隔壁。
房门被关上后,里面就只有木景烛和曲幽荧二人。
他们一个站一个坐着,一个看着另外一个,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彼时外头风大,夜风吹拂进来,撩起她的长发,因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气候自闷热中带着一丝的凉意。
木景烛害怕她着凉,所以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水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今日水府的人来寻找的,就是水君玉。木景烛出去打探消息后,便什么都没对她说。
此刻她问起,他便回了。
“水君玉在水府一直与人保持距离,她常年独居一隅,不与水府人多处,人前也一直是畏畏缩缩的样子。身边仅有一个贴身丫鬟。”
“那丫鬟如何?需不需要处理掉?否则千犀过去的话,这往日的习性,怕是会被怀疑。”
“你放心,丫鬟我已经吩咐过了,不会成后患。”
“哦。”
曲幽荧点点头,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变得再度凝固起来。
“这几日,你清减了不少。”
木景烛看着她的侧颜,这几日她瘦了很多,神情之间,也不似在襄陵镇时候,那般的肆意和洒脱。
她变得有心事,关上心门,谁也不说。
“或许,带你来这里,是我的错。”
木景烛伸出手,很想抱一抱她,但又害怕她眼底的拒绝,所以伸出去的手,就僵持在了半空。
然后才尴尬的收了回来。
曲幽荧看着灯火之下,那只手的影子,伸出了又离开,心仿佛被无形中揪住了。
她紧咬住嘴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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