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庭很快回过神来,镇定回道:“下官福薄,膝下除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剩下两个不省心的女儿,再没有其他女儿……”
魏千珩眸光一暗,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小黑立在雨中,黑眸幽冷,一如连绵不绝的雨水……
马车离开孟府往燕王府而去。
夜色深沉,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周遭的灯火尽数熄灭,马车前檐上的两盏风灯被风雨刮得摇曳,照得前路迷朦朦的一片。
除了车轮辗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四周一片安静,小黑听到后面车厢里,魏千珩在问白夜:“你觉得孟家的事可信吗?”
白夜道:“确实从孟大人妾室的院子里搜出了那两味禁药,那姨娘也承认,是为了想再生儿子邀宠,孟家二小姐才会去黑市替母买药……人证物证俱在,应该可信……”
“我说的是孟家只有两个女儿的事。”
“殿下是怀疑……孟家还有其他女儿?”
“你派人好好查一查孟家的底细!”
小黑握缰绳的手一哆嗦,马车重重颠了一下,险些掉进旁边的沟里。
“怎么了?”白夜掀开车帘出来问。
小黑按住心头的慌乱,侧过半边身子向车里的人磕头请罪:“小的眼瞎,没看清路中间的石头,硌着了。惊扰到殿下,罪该万死!”
忙碌了整晚、却一无所获的魏千珩心情烦闷郁结,眸光冷冷扫向小黑,比寒刃还可怕,吓得她再不敢分神,将马车安安稳稳的赶回燕王府。
到了王府后,因为还有一天假期,再加上不放心初心,小黑没有回去马房,冒夜又去了吉祥客栈。
初心见她回来,放下心来,连忙为她铺好被褥,服侍她睡下。
来回奔波了一整天,小黑身心俱疲,眼皮重得睁不开,却一点睡意都有,脑子全是疑惑与不安。
她想不明白,既然魏千珩相信了买药的人就是孟家庶女孟简宁,他又是从哪里察觉到不对劲,要查孟家到底几个女儿?
若是真的让他查到些什么,他是不是就会顺势查到自己的身份,甚至那封自己写给孟清庭的威胁信?
越想越乱,小黑头痛欲裂,不免问自己,自己拿孟家解魏千珩这个局,是不是走错了?
可若不是因为孟家当年的狠毒,她也不会被迫走到如今的绝望境地。
甚至到现在,孟清庭都没有一丝悔意,她不后悔拿孟家当棋子报复他们……
黑暗中,小黑眼泪徐徐落下,顺着脸颊滑进唇畔,苦涩无比。
她抬手拭去满脸的泪水,紧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孟家的事。
她告诫自己,惟今要做的,是要赶在魏千珩找出她的身份、发现她之前,怀上他的孩子,再悄然离开……
天明时分,下了整晚的雨终于停了,小黑与初心趁着街上行人稀少,结帐离开了吉祥客栈,悄悄回了泉水巷的家。
一回到家里,初心就赶紧给小黑备好药浴,趁她泡药浴的空隙,锁上房门去街上买菜去了。
小黑一宿没睡,泡在暖融融的汤药里,不觉靠在桶沿边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身份被揭穿,魏千珩拿寒龙剑指着她,面容狰狞狠戾,一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样子。
她身子被绑住,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封上,一句求饶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龙剑朝她胸口刺来……
“啊……”她被吓醒过来,满头大汗的呆坐在浴桶里,神情一片恍惚——
好久……她好久不曾做这个梦了。
初心买菜回来,带回了孟府的消息。
“姑娘,现在满街满巷都在说孟府庶女私买禁药的事……”
小黑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拿干巾子擦头发,听到初心的话,眉头一紧,问道:“都说了什么?”
初心:“说是孟家庶女为了帮自己的生母固宠,去黑市私买禁药,是一片孝心,也是逼不得已。说到底,是因为那孟家大娘子太厉害不能容人,让费姨娘母女没了活路,才被逼得无路可走,寻此下策……”
闻言,小黑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初心不解的看着她:“姑娘,有什么不对么?”
小黑沉吟道:“孟清庭最是爱好脸面名声,而此时又正逢孟家嫡女孟娴宁与明尚书家次子议亲之时,孟家好不容易攀上尚书家,怎么会将昨晚之事闹大影响两家婚事?按理,孟清庭一定会下严令不让府里走漏半点消息才是——所以,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初心:“会不会是燕王的人传出来的?”
“不会!”
小黑摇了摇头:“我昨晚亲耳听到魏千珩叮嘱孟清庭不要张扬,不会是他。”
提到魏千珩,小黑不由自主的想到昨日他让白夜查孟家底细的事来,心里生凉,再也无心去想孟家的事,对初心道:“吃过午饭我就回王府当差去了,你自己在家当心些。”
初心自是舍不得,但她更清楚自家姑娘有更重要的事在身,只得再三叮嘱小黑当心……
小黑回到王府马房,发现刘胡子他们都在谈论孟家庶女私买禁药的事。
大家并不知道孟简宁买的是合欢散与迷陀,自然也就不知道昨晚布局抓人的就是他们的燕王殿下。
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当中的端倪。
木棉院内,夫人姜元儿一面拿凤仙花汁染着指甲,一面听着凃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叹息道:“咱们殿下辛苦布局却抓错了人,想必心里更难过了罢!”
凃嬷嬷弯低腰凑到她近前:“听说紫榆院那位今早亲自进宫去了,想必是为了去行宫一事。若是贵妃娘娘亲自开口,殿下今年或许会一改往年的规矩,带上女眷同行也说不定……贵妃娘娘可一直盼着王妃生下殿下的嫡长子呢。”
姜氏眉心收紧,冷嗤道:“可惜强按牛头也不喝水,贵妃多精明的人,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
翘着染好的十指对着光亮照照,姜氏满意一笑:“若是贵妃娘娘能劝动殿下改了规矩,那咱们也就有了机会随殿下一同去行宫了,到时,嫡长子没可能,可长子就说不定了!”
凃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夫人高明,正是如此呢——到时母凭子贵,夫人少说也能抬为侧妃娘娘……”
姜氏弯起的眉眼倏地的一冷,转目凉凉看向凃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嬷嬷是觉得,我只配得个侧妃的位置么?”
凃嬷嬷眼皮一跳,立刻伏首认错:“老奴笨拙,说错了话,还请夫人责罚!”
姜氏却并不真恼她,浅笑道:“在世人眼里,像我这等出身,能被抬做夫人已是破格,可你们都忘了,在咱们殿下身上,再出格的事都做过,我又不是先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凃嬷嬷忙不迭的点头:“对极,对极,夫人秀外慧中,担得起最好的。”
“好好盯着那个浪蹄子,将她的家人都给看牢了。若是可能,多给她与奸夫创造机会,到时珠胎一结,更是实证!”
姜元儿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鲜艳夺目,煞是好看,却也像沾了人的鲜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