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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谢堂见他突然别扭起来,不由想笑:“这种时候你还跟我客气。好好,我不看!你也不许看我的,否则我不依!”
“你以为我是你。”朱信之好笑的推开她,埋下头开始写了起来。
一边写,还要一边谨防着裴谢堂偷看,真是难为了他。
裴谢堂却当真没偷看。
正儿八经说出口的承诺,她素来说到做到,见朱信之去了一边写下心愿,她就拎了花灯到一旁去写下自己的愿望。四下的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并无一个人注意到自己,裴谢堂嘴角勾起模糊的笑,提起笔来,小心的在纸上写:
平生有三愿:一愿沉冤昭雪,二愿大仇得报,三愿如君相知,岁岁常见。
写完后,她吹干了小纸条,将纸条卷好,放入了花灯里。
朱信之早已写完,提着花灯在等着她,见她过来,不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写,想不到你也是个俗人。”
“我本来就俗!”裴谢堂不满的嘟起嘴吧:“我要是出尘不染,就不是我在这里许愿,而是人们在这里向我许愿。因为我不是人,我应该是一个神仙。”
“就你的歪理最多!”朱信之摇摇头,很是无奈。
裴谢堂拉着他,穿过人流密集的地方,寻了个能落得住脚的地方后,两人就在这一方蹲下:“王爷,来这里,我们从这里开始放。”
“你先。”朱信之没玩过这种玩意。
裴谢堂也没跟他客气,嗯了一声,先将手中的花灯小心的放入了水中。花灯落水,在水里有一瞬间的倾斜,但很快稳住了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载着裴谢堂的愿望往河心里去了。她连忙双手合十,低声在心里许了愿望。
朱信之学着她的模样,也很快将手中的花灯放在了河里。
两人站起身来,裴谢堂拍了拍手:“王爷,大功告成啦,要是真的有天神,他一定能听见我们的心愿的。”
“是吗?”朱信之目光亮亮的看着她:“你跟谁学的这些?”
“从前我爹教我的。”裴谢堂耸耸肩膀:“我别的都没学会,只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往年,放入河里的花灯都是我自己做。今年没那个心思,不过,买的也不差。”
端午放河灯,是从前裴家雷打不动的节目。
不是裴谢堂喜欢,而是她的生母很喜欢这种玩意,从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年的端午都陪着父亲到河边去放灯。后来母亲去世,每一年父亲都会想起她来,特意做一些漂漂亮亮的花灯,带着她到河边放了。母亲性子柔.软,总是将自己想要的向天神诉说,故而在许愿时无比虔诚,裴拥俊学了个十足十,交给裴谢堂的自然像模像样。
再后来,父亲娶了美姨,美姨也喜欢这玩意,裴家便年年都放。
只是,今年,却无人陪她玩耍了。
朱信之扯开嘴角:“看不出来,廷尉大人还喜欢这个。”
裴谢堂没说话。
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似乎是鼓声阵阵,大约是什么杂耍团在表演。裴谢堂不想再说,一把扯过朱信之的手:“王爷,你看那边好热闹,咱们也去看!”
她转移话题如此之快,朱信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顺着她的手往那边看了看,只见前方宽阔的河岸旁,有人搭了台子,台上灯火通明,将台上的人影照得透彻非常。台下围了不少人,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喝彩,不知是在做什么。
裴谢堂喜欢热闹,当即毫不犹豫的拉着朱信之钻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座擂台。
一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在台上拱手示意:“诸位父老乡亲,我们从湖州来,到了京城投奔亲戚,没了盘缠回不去,趁着今日端午佳节,我将家里祖传下来的朔望剑押在这里,父老乡亲要是谁看中了这剑,就可以举手竞价,价高者得!”
却是在卖东西。
裴谢堂嗤笑一声,小声的跟朱信之咬耳朵:“王爷,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这些人。你看着那剑光晕流转,是一把好剑,但江湖人的手段最是高明,等会儿交给你的时候,恐怕就不是这一把了。”
“我不信。”朱信之摇头,“行走江湖以义为先,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王爷,我们赌一把?”裴谢堂狡猾的看着他。
朱信之轻笑:“你想赌什么?”
“若王爷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裴谢堂伸出手指:“我们拉钩。”
朱信之好笑的看着她幼稚的把戏,末了,还是伸手给她:“行,依你。”
裴谢堂得了他的允诺,立即举手:“壮士,你这剑怎么卖?”
“五十两。”那江湖汉子见有人接口,立即笑着上前一步,说道:“小姑娘是个识货的,我这朔望剑要不是缺钱,卖五百两都有人要的。”
“刀锋那么钝,有人买?”裴谢堂表示怀疑。
汉子笑道:“小姑娘外行人,根本不懂刀。你要买就上前来竞价,你要是不买,就趁早回家去抱孩子喂奶,才是正道!”
外行人?
裴谢堂见他年纪跟泰安郡主不相上下,不过二十五六岁,说话很是清朗,心中不由想笑。他说她外行,她认为他才是真骗子呢。这刀锋如此之钝,别说是祖传的无价之宝,就是送她,她还嫌弃带在身上重了呢。
听他又说了一遍竞价的规则,她毫不犹豫的举手:“好嘛,你说是绝世宝剑,我就相信这是绝世好剑。我出五十五两银子。”
“还有没有人比五十五两银子更高的?”话音刚落,那汉子满脸喜色,大声问道。
半天没人响应,隔了小半天,角落里有人发出细细的一声:“我出六十两银子。”
朱信之和裴谢堂双双回头看去。
只见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瘦瘦小小的青年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宝剑,似乎很是喜欢。
裴谢堂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说自己瞎,那是为了吓唬别人。怎么,这世上还有人是真的睁眼瞎,故意上赶着去被人骗?”
“六十五两。”话是这样说,她的手可举得不比旁人慢。
“七十。”那人也赶紧说。
裴谢堂再次举手:“七十五。”
“九十!”男人还不想让。
裴谢堂看了看身侧的朱信之,他的脸色已不复方才那边淡然,而是吃惊的看着朔望剑,末了,又看了看那个人,似乎弄不明白情况。
裴谢堂噗嗤就笑了起来。
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想要买这东西吧?
她的钱还没多到能随便乱扔的地步。九十两银子买这样一把破铜烂铁回家,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让给你啦!”裴谢堂大声说着,拉着朱信之就想跑。
角落里的男人和台上的汉子脸色都变了,双双一停,上前骂道:“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买卖买卖,你想卖,也得我想买啊。我方才看着是好东西,但喊了几圈价,我不想喊了又有什么错。再说,我以为你们是不认得的。”裴谢堂指着这两人,捂着脸笑得格外张狂:“你们认得,却故意装作不认得,一个拼命在这里哄抬物价,一个在台上唱苦情双簧,你们两个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男人和汉子抢上前来:“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证据。”裴谢堂耸耸肩:“你喊到九十两,我想买也买不成了。”
可她话音刚落,便听她身后有人低笑一声:“这剑是钝剑,本就没什么锋芒,落在市井里实在是太可惜了。一百两,我买了。”
有钱!
任性!
裴谢堂脑袋里回转着这两个词,缓缓转身,便瞧见一身素衣的高行止站在两人身后,手中折扇轻轻摇动,颇为风.流倜傥。他往这里一站,不少姑娘的眼睛顿时都移不开。
裴谢堂笑眯了眼睛:“啧啧,这是哪儿的大地主呀,这钱花得跟烧纸一样。”
“千金难买我乐意。”高行止潇洒的挥着扇子,神色缱绻温柔:“你怎在这里?”
“谢家人都在这里放河灯,我自然也要来。”裴谢堂拐了拐他的胳膊:“你呢,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朱信之自高行止出现后,面上就露出了几丝不耐烦。
这人,怎么总是喜欢黏在谢成阴的身边,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高行止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成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裴谢堂抽了抽鼻子。
朱信之见状,脸跟着也抽了抽。
这傻子,没听出来高行止是要嘲讽他吗?
果然,就听见高行止摇头晃脑的拖长了尾音:“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今日.你肯定打翻了醋坛子。这酸味!”
他用手扇了扇鼻子跟前,似乎很是嫌弃附近的味道,只目光是看着朱信之,大声的说:“酸啊,真是酸死个人。”
裴谢堂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捧腹大笑。
朱信之恼了,拂袖先走一步。
“王爷,你等等我!”裴谢堂连忙喊他,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睛同高行止交汇:都办好了?
高行止没回答,绽开扇子优雅的扇了扇,末了,扇子指向了身后的高台。
裴谢堂就什么都明白了。
三人刚走不过两步,就听见身后一声狰狞的脆响,有人抽了兵器向三人扑了过来——不,确切的说,是向最后面的高行止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