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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出来,裴谢堂一直在瞅着朱信之笑,挨着目光走了好大一截路,朱信之无奈的停了下来:“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好看。赏心悦目。”她说。
朱信之叹气:“这是宫里,说话要谨慎,方才在母妃的宫里,你是故意吓唬我的是不是?”
“是啊,我就喜欢看你为我紧张,为我担惊受怕的样子。”裴谢堂扯着他的衣袖:“凤秋,你会不会特别喜欢我?”
朱信之扯开他的衣角:“大清早的,你还没睡醒?”
“可是,你的脸红了。”裴谢堂没打算放过他,笑眯眯的盯着他的耳朵和脖子,朱信之只要害羞,这两个地方必定会红起来,她早就发现了:“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你也别恼呀,我这样的姑娘,你喜欢没什么稀奇的。”
她大笑:“你喜欢我一分,我就喜欢你十分,你不吃亏的!”
走过的宫婢都停下脚步,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裴谢堂。待目光转到她身边的人时,又都红了脸垂下头,暗暗交头接耳。
朱信之受不住旁人议论,一拉她:“走走走,回府去候着吧。”
方才父皇已经承诺了她,恐怕再过不久,赐婚的旨意就会在路上。两人若是在外徘徊太久,让宣旨的内监等候太久,是十分不礼貌的一件事。方才谢成阴在庆林宫表现太过大胆,母妃素来谨小慎微,恐怕嘴上不说,事后回神,心里会滋生出不悦,还是不要再在这些小事上得罪了父皇和母妃的好,对谢成阴而言,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裴谢堂闷闷的笑,随着他出了宫,在谢府门前,她才笑着说:“凤秋,从今以后,你可是我谢成阴一个人的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朱信之见她盈盈站在门槛上,身姿飘飘,神色却像是小人得志,忍不住扶额。
裴谢堂道:“王爷是造了孽,可能王爷上辈子欠了我的一生呢。”
她话里有话。
朱信之没听出来,只是被她逗得噗嗤笑了:“确实是欠了你的,好啦,如今是还你了。接下来我会很忙,这段时间,你要安分一点。”
“王爷要干嘛?”裴谢堂忍不住好奇。
朱信之没有瞒着她:“昨天不是在宝盛斋听了说书吗,当时说书先生提起的那个冉成林,他是一个贪官。我奉了父皇的命令,要严查这件贪污案。我忙起来的时候没个准数儿,一连几天见不到我是正常的,不准多想。”
啧啧,还担心她胡思乱想呢!
裴谢堂咧开嘴:“得令!”
朱信之见她俏皮的学着孤鹜等人领命的动作,更是忍不住笑意,吩咐了她几句,一转身,笑容便直达眼底。
裴谢堂目送他远去,等他的马车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真是有趣,一切皆如自己所愿!
朱信之说还她?他欠的东西,不是一个婚约能偿还的!她会慢慢等着,等着从朱信之那里一点一点的讨回自己应得的。
眼下,不过是一点利息!
朱信之的马车早已经远去,喧嚣的街头渐渐热闹起来,裴谢堂慢慢的笑了起来,她的第二步已经走了出去。拿到朱信之的心,她成功了;将朱信之拖下水,她也成功了——朱信之刚刚说了,他已经接了这桩贪污案的彻查,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将这人拉到裴谢堂的阵营来,拉到世人眼中的这个卖国贼、杀人犯的同党位置上,她尝过的那些背叛、侮辱、锥心的痛苦,他都会统统尝一遍。
“都走那么远了,还看,三妹妹对淮安王爷真是关心得紧。”正想着,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冷嘲热讽。
裴谢堂不用转身也知道,谢霏霏来了。
见她没搭理自己,谢霏霏又说:“可惜啊,有些人贴着上赶着要去给王爷做妾,可惜,王爷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不,走那么远了,也不见停一下。听说先前王爷南下平乱,日日都有家书送给宫中的曲贵妃,却不见有一封送到我们谢家。三妹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早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连带着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跟着丢脸。”
“我丢脸是我的事,与你何干?”裴谢堂见她转到了自己跟前,目光含恨,忍不住嘲讽一笑。
谢霏霏痛恨的眯起眼睛:“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姓谢!”
“哦。”裴谢堂看她一眼:“你还知道自己姓谢呀。”
谢霏霏怒道:“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看着恶心!”
“是你让我说的。”裴谢堂见她那副厌恶的样子,搞不明白这人怎么就盯着自己不放,谢依依的事情,大家都跟她解释得很清楚,着实不知道这人气什么,她不客气的开口:“大姐被温家人害死了,你不找温家人报仇,却拧着我不放,你到底是姓温,还是姓谢?又或者说,你心里对温家还抱着期望,巴不得温家看在大姐的份上,将你娶进门吧?”
“你含血喷人!”谢霏霏浑身的血液刷地窜上了头顶。
她抬手指着裴谢堂,连嘴唇都在啰嗦:“你以为我是你,是个男人就上赶着要?”
“哦?我至少还要到了,哪像你,连赶着去要的资格都没有。”高行止的牙尖嘴利比之谢霏霏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裴谢堂哪会被她激怒,笑着还击。
谢霏霏气得几乎晕倒。
隐隐约约的,目光同裴谢堂对望,就好像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般,羞,恼,恨,种种情绪在谢霏霏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对裴谢堂的厌恶就更深了几分。
她推开侍女的搀扶,咬着牙:“谢成阴,你不要太得意,我告诉你,就算大姐不在了,没有我娘,我一样会跟你斗到底。我不喜欢你,死都不会对你服软,咱们走着瞧!”
“是啊,不依靠你娘和大姐,你还能依靠温宿。”裴谢堂轻笑:“我给你个建议,这个时候的温宿最是脆弱了,想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都全部是他惹出来的,再加上大姐的一条命,他心里指不定多难受。你作为受害者的家属,去对他温言软语几句,说不定他一心软,就准你近了他的身。二姐,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说罢,再不看谢霏霏一眼,转身走了。
就谢霏霏这种智商,不值得她斗。
谢霏霏咬着牙,恶狠狠的目送裴谢堂走开,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偏偏说不出来,别提多憋屈。
但裴谢堂的话却好像有毒,一点点的渗透在她的心里。
近了温宿的身?
谢霏霏冷笑,她没那么蠢,要是从前,她对温宿这样的世家公子的确有过旖旎遐想,但那时候谢依依在,温宿又眼光高,她只得将这些藏着。如今,温宿名声已经臭了,温家人如今憎恨谢家人,她不会送上门去自讨苦吃。
要近,她就近淮安王的身!
没理由谢成阴能做到,她就做不到!
谢成阴喜欢王爷,她就偏偏要去抢她最心爱的!就算抢不到,也能气死谢成阴!
“锦儿,走,咱们去淮安王府!”谢霏霏咬着牙,一转身便道:“从今以后,我就跟谢成阴对上了,我绝不会让大姐白死!”
锦儿是从前谢依依的婢女,谢依依死后,谢霏霏舍不得她,便将自己屋子里的一个丫头换了锦儿过来贴身伺候。
一主一仆向着淮安王府走去,谢家,裴谢堂却是喜不自禁的进了家门。
篮子等关上了满江庭的门,才怒道:“小姐,二小姐说话真是一点都不中听,大姐的死跟小姐有什么关系,至于迁怒到小姐吗?”
“你知道她是迁怒,以后就躲着她一点。”裴谢堂眯起眼睛:“二小姐不比大小姐聪明,她没什么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但气还是一样呕的。”篮子不开心。
裴谢堂笑她:“你要总是怄气,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气死。我跟你说,你要是生气,人家就称心如意,你这不是变着法子帮了小人,为难自己吗?”
“就小姐的歪理最多!”篮子失笑。
不过,歪理也是理,转念一想,裴谢堂说得对。
篮子很快笑道:“小姐,方才你跟王爷进宫那么久,你们干什么去了?奴婢在宫门口等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你们也不说,奴婢只听到赐婚几个字。是不是陛下要给你和淮安王爷赐婚?那小姐以后就是王妃啦!”
“你开心吗?”裴谢堂捏着她的圆脸蛋。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复活到谢成阴身上的时候,篮子那一派的唠叨劲,一个劲儿的就想着她好了起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温宿,过上好日子。
篮子连连点头,眼里荡起小星星:“奴婢是替小姐高兴。王爷待小姐好,小姐又喜欢王爷,大夫人知道了,一定很是欣慰。”
裴谢堂没继续说。
她在等,等赐婚的旨意到了,她的第三步就可以开始。
如今朱信之正在欢喜头上,等婚事已成定局,她再慢慢的用行动告诉他——
她,不喜欢他;她顺着他,都是为了淮安王妃的头衔,都是为了能吃饱穿暖。
那时候,朱信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