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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派来的?”一张嘴,冉成林就抖成了一团。
他怕死,很怕死!
如果不是怕死,他早就该自戕了!
裴谢堂蹲下身子,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看了冉成林半天,只觉得一颗心在水里起起落落,只剩下一团冰冷。
“不认得我。”裴谢堂轻笑一声:“不要紧,你总该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吧?”
“是孟大人?”冉成林一愣,随即就哭嚎着爬了过来,一把抱住裴谢堂的腿:“求大人饶了我吧,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没说,但活人的嘴,怕是没死人的可靠。”裴谢堂笑得阴恻恻的。
冉成林闻言,立即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晕死过去。
等等……
眼前的人,是个女的?
但很快,冉成林镇定了下来,松开了裴谢堂,往后爬了两步,堪堪能看见裴谢堂的影子。他瞪大了眼睛,脑袋里拼命的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会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故意来劫持自己,造成逃狱的模样,让自己永无退路。
他的目光从裴谢堂身上移开,落在高行止的身上。
本是毫无所获,可看到高行止的腰间时,他忽然颤了颤。
白玉笛……
“高行止。”半晌,他忽然咬牙切齿的盯着旁边人,狠狠的啐了一口。
高行止缓缓拉下自己的蒙面纱,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好久不见冉大人,冉大人还是这样好眼力。”
“你这狗贼,你害我!”他扑过去想咬人。
高行止抬脚就踹了下去:“我害你什么了?嗯?银子是我给你送的,还是我给你贪的?你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害的,倒了霉就找个背锅的,我可冤死了。”
“你把我弄出来,是想做什么?”冉成林听着他语气里的愤怒,立即就想起来一个人来:“你难道是想替裴谢堂那孽障报仇?哈哈,哈哈,可笑……”
他当真笑了起来。
“哪里就可笑了?我觉得高行止有情有义,比你好多了呀。”裴谢堂也跟着就笑,只是她一双眼睛冷光大盛,看不见笑意,倒是杀意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这人是个女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冉成林反而最怕她。
一听见她笑,他浑身的汗毛就都立了起来,全天下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本应该早已死去才对。
他往后缩,一边缩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裴谢堂:“你,你是谁?”
裴谢堂没摘下面纱,但眼睛弯了:“你猜,猜对了,我饶你一条狗命,猜错了,我就一刀刀剁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是裴谢堂身边的人,那个叫蝉宝的女婢?”冉成林瞪大了眼睛。
裴谢堂身边会武功的女子不多,这蝉宝算是武功最好的了,可惜自从裴谢堂入了京城后并没有带着她,直到死,这人都没赶得上营救。这之后,蝉宝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至今都没人见过她,要说有本事杀人的,除了她不做第二人选。
“蝉宝是军中青字营的营长,不是什么女婢。”裴谢堂冷冷的打断他。
“你猜错了。”高行止则幸灾乐祸的提醒。
冉成林面如死灰,一时间,他谁都想不起来。
裴谢堂也没容他想下去,她低低的靠近冉成林,像提小鸡一样的将他的衣领提着,一下子双脚就离了地:“你若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给你一个痛快。”
“什么?”冉成林急了。
裴谢堂丢他在树边,给了他一个支撑一样,她缓缓问:“你生在冉家,是泰安郡主的表舅舅,你再如何恨她,当知道她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没了这个靠山,不过仰仗人的鼻息活着,为何还要构陷她?”
“我没办法的。”冉成林哭着说:“我也是被逼的。”
“谁逼的?”
“孟蜇平。”
“为什么逼你?”
“我怎么知道。他们说要对付泰安郡主,让我做,我就做。不做的话,我连命都保不住。”
“你为何被他所用?”
“我去明城做太守就是受了孟家的提拔恩惠,我怎么能不听?”
一问一答间,冉成林倒没有倔强争执,很快就都说了。
高行止闻言踹了一脚:“嘴里还没几句老实话!你做太守是受了孟家的提拔恩惠,那你在做太守前,还受了裴家的提拔呢!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老实说,到底是为什么孟家要对付裴谢堂?”
“裴家对我也算提拔?”冉成林闻言抬起头,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不屑:“冉家对他有救助之恩,他对我的提拔,就是让做个管簿?”
还是这个心结呀。
裴谢堂心底叹了口气,盯着冉成林看了半天,半晌才开口。
“你会什么?”
冉成林一愣:“我会什么?”
“是啊,文韬武略,你但凡能说出一样你会的,我就承认泰安王爷处置你处置得不当。”裴谢堂冷笑。
冉成林脸色猛地白了:“我什么都不会又怎样,我是他的舅子。”
“冉成晋也是泰安王爷的舅子,为何不见泰安王爷薄待了他,泰安郡主对不住他?”裴谢堂蹲下来与他平视:“你不愿意承认你自己无能,就只好将一切过错都推给别人。其实,冉成林你很自卑,你的兄长跟你同出一门,可他渐渐平步青云,就显得你格外平庸。谁的目光都看他,你不满,你郁闷,但你改不了。所以,你只好恨他们。”
“你恨冉成晋,恨他比你有本事。”
“你恨裴拥俊,恨他为何不像对待你的兄长那样多加栽培你。”
“你恨裴谢堂,恨她得到了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怨天尤人,就是不敢怨恨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你还想爬上高位?你确定当你坐到你兄长的那个位置,千军万马来袭,你不会吓得尿裤子吗?”
说到后来,已是极尽嘲讽。
冉成林的脸色一点点的变白,裴谢堂的每一句都说中了他心底藏着的念头,让他很难受,就像是被人剥了个赤条条,丢在污水里涮了好几下,自己都把自己恶心到了。
“你闭嘴!”
“你懂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他终于咆哮了出来,吼了出来:“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个个都看不起我。裴拥俊给了我一个管簿,就觉得对我有恩,日日训斥我;我大哥呢,他天天都在我跟前炫耀,总说裴拥俊多好多好,那个裴谢堂就更可恶了,直接无视我。凭什么?我也是人,凭什么这样对我?”
裴谢堂听得很是失望。
她低声道:“你说泰安王爷不栽培你,可他栽培你的时候,你觉得他是训斥你;你说冉成晋在你跟前炫耀,在我看来,他是想让你奋进。至于裴谢堂……”
冉成林冷笑:“又怎样。”
“没怎样,她是真的不想理你。”裴谢堂眯起眼睛:“对于一个是非不分、忘恩负义的人,她没什么好感。但你应该感激他,你以为凭着你那点小把戏,在她跟前能瞒得住多久?不过是念着那点情意,纵容你一二。”
“纵容我?我现在还活着,她呢,”冉成林面容狰狞:“她下地狱了,哈哈!”
“是吗?”裴谢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你活着跟狗一样,有意思?”
“那我至少活着。她有什么好下场,现在东陆哪个人提起她,会敬佩她是英雄?在他们眼底,她是个卖国贼,是个杀人犯,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哈哈,你尽可以痛骂我,我就是现在死了,我是贪官,我贪了,享受了,无所谓!她有什么?知道什么人最可悲吗?就是她这样的,为了国家尽心尽力一辈子,到头来,狗都比她好!”冉成林大笑:“她连我一个贪官都比不得,我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痛快得不得了!”
“疯子!”高行止忍不住呸了一声。
裴谢堂倒是笑了:“哦,如果是这样,你恐怕要失望。”
冉成林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不觉得,你这次被人爆出来贪污,有点太巧了吗?”裴谢堂微微一笑:“我实话告诉你,是我做的。”
“你想替她翻案。”冉成林惊呆了。
裴谢堂点点头:“不错,裴谢堂至死都有人会为她洗雪冤屈,你看不起她,你又有什么?你死之后,不会有人替你收尸,等待你的,只是满山的野兽。”
“你是谁?”冉成林迷惑起来,望着身边的高行止,又看看她:“你有什么本事能做这些?”
“表舅舅,我有没有本事,你不知道吗?”她附过去,在冉成林的耳边说:“多谢表舅舅帮我这一次,等你到了地下,一定要记得去跟我爹娘说一句对不起。否则,我就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你做了这些错事,冉家早已不认你,无人会将你列入族谱,无人供奉,你就是个孤魂野鬼,直到魂飞魄散。”
冉成林愕然瞪大眼睛,闷哼一声,缓缓倒地。
在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柄匕首。
裴谢堂缓缓收回手,看了看来路:“走吧,他们过来了。”
一行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草地上冉成林渐渐僵硬的身体。追上来的人瞧见了,脸色顿时大变:“马上入京,将此事回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