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外面的躁动已经大到无法忽视,更有惊叫声传来,大伙闻声而出,却看见那群情绪激昂的人已经有几个翻了铁门过来,并且在他们出来之前明显已经有过争斗,因为门卫捂着头倒在地上呻吟痛哼。那几人的手上都拿着木棍,一脸狰狞的模样看得很是吓人。
那几人看见他们出来,立即挥起木棍一指了怒骂:“就是你们这帮人,黑了心的生产致癌产品,害得我们得了绝症。”
林妙闻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不明物体飞过来。忽然眼前一黑,被东子魁梧的身体给挡住了,紧接着就听见闷哼声与东西落地声同起,低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一根木棍。
若不是东子情急之下帮她挡了,那根棍子可就砸她脸上了。
“林经理快走,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帮人疯了。”
东子并不是危言耸听,那几个人已经把铁门给打开了,一群人蜂拥而入。受着几个领头的鼓吹,群情激愤地朝着这边跑来。林妙当机立断沉令:“撤退!能躲就躲,尽量不要起冲突,警察马上就会来了。”
话声刚落林妙胳膊就被用力一拽,是东子急到不行:“林经理,快先走吧,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没法跟陆总交代。”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粗鲁地拽着她往厂房后方跑。
林妙的视线在划过他的额角时就沉默了,并且没有异议地跟着他疾跑。厂房后方是间大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箱,东子把她送到之后就压低声道:“林经理你在这躲着不要出来,我回去看看那边事情情况怎样了。”
但在他转身欲走时林妙喊住了他:“东子,是不是他跟你交代过什么?”
天色已经随着时间流转而变得昏黑,仓库这边并没有开灯,要不是前面厂房有灯光映过来,这边是完全出于黑暗中的。所以看不清东子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呼吸有停滞了一瞬,然后道:“多亏了陆总我才有今天,别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你绝对不能有事。”
话落东子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奔,黑暗里只看见那魁梧的身影渐行渐远到消失。厂房前头的动静不小,林妙只略一沉吟就钻进了仓库。
可只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喊声:“老金快来,刚看见东子带着那女的跑这来了。”
心头蓦然而紧,是来抓她的?
“你看没看清楚啊,上边可是说了必须得抓住这女的才有十万块奖金。”语声渐近,那两人已经走进了仓库,“这么暗怎么找人?去找找电灯开关。”
躲在暗处的林妙蹙了蹙眉,幸而她有先见之明在进来的时候就把电闸给拉掉了。所以开关声响时仓库内依旧昏暗,但事有利弊两面,利已经不用说,弊却是——
“老金,灯开不亮了。”
“证明那女人真的在这,她把线路给拉闸了。沿着墙找找电门看,只要送上了电她就无所遁形了。”
黑暗的角落里林妙眉宇已经深皱而起,形势越来越不妙了。这个叫“老金”的人很精明,光听那阴沉的语气也能听出是个狠角色,万一被他们抓到的话,那场面怕是不会好看。
电门的位置就在左墙深处,沿着墙寻过去途中可能会有几处箱子挡路但一定能找到,迟早的事。她思虑这期间要做些什么自保,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找过来。
她不是空想主义者,既然想了就做,从角落里起身猫着身子悄步而行,尽可能地绕过人声传来的位置并且朝着门的方向而走。但这个地方是仓库,黑暗中她同样视力受阻,不知道脚踢到了什么砰然而响,闹出不小的动静。
立即就听见旁边大喊:“老金,她在那!”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其它,拔腿就往门处冲,可一道黑影却当前拦路,劲风扑面而来。本能地去躲,可只避开了头没避得开肩膀被扣住,她能做得最直接的应激反应只有是以身体朝着那黑影撞过去。对方不防,被她撞得退开两步,还把堆叠好的货箱给撞翻了。
哗啦!此起彼伏的滚珠声传出来时林妙就知道定是那货箱中的电子零件散落到地上了,念转间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失去了重心。人是摔在箱子上的,不是太实诚,但因这一摔也失去了逃出仓库的最佳时机。眼看着那叫老金的黑影欺身而来,在脆响之后脸也偏过去了,知觉是要比神经慢半拍才抵达脑中的,火辣地疼痛感一出现就忍不住抽气。
“老金,你疯了,打她干嘛?”另外一人赶了过来。
却听那老金怒不可竭地道:“这娘们太狠毒了,朝我要害踹。”
“啊……那个……想想那十万的奖金。”
“放屁!老子要是断了根,给我再多十万也是白搭,这娘们是找死!”
当劲风再次袭来的时候林妙伸手挡住了脸,深知刚才在撞击那人的同时踹出的一脚把人惹怒了,那是她年少时练防身术中求生的一招。如果不是受这些电子零件绊住脚,现在她人已经逃出仓库了,现在只能期望警察能早一步赶到。
心头百转间听见骨骼声到了头顶,可等了片刻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打到身上,她惊异地挪开手,黑影仍在当前,下意识地又要挡回去,却在一瞬间察觉有些异样。人在惊悸中感知会比平常慢上两拍,这时候林妙就是这样,哀嚎声是一点点钻入耳膜然后变得清晰的。她真正移开了双手,看见那团黑影朝自己俯下身来,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挥了出去。
啪!清脆响亮。
空间只静顿了一秒,黑影就仍然俯身到跟前,熟悉的气息与暗哑的嗓音伴随而至:“起来。”如果不是掌心麻痛,林妙想她一定会再挥一巴掌上去。
就在这时仓库门边传来了询声:“老大,找到人了吗?”
循声而望,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东子的大嗓门喊出了声:“林经理你在哪?可以出来了。”却慢半拍地发现了什么,又问:“里面谁在嚎?”
林妙忍不住嘴角扯了讽刺的弧度,翻身避开了还俯在跟前的人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克制了,直接扬声而喊:“叶非凡你给我滚进来!”
门边的身影顿了顿,迟疑着语气央求:“老大?”
不等身边的人开口林妙就喝断:“我叫的是你,你找什么老大?”她大步朝着门口而走,与某人擦肩而过时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叶非凡你……”话没说完就觉手被后面给拽住,语气轻沉低念了的名字:“妙妙。”
回转过头,眸光无法穿透幽暗,却能描绘出这人的轮廓,对他的熟悉根本闭着眼都能临摹得出来,假如她会画的话。在沉默静滞中,身后的悉悉索索声特别突兀,她知道是叶非凡与东子进来把两个倒在地上呻吟的人给拖出去了,但是却没再开口阻止,因为冲着叶非凡发火只是意气用事,真正该找的正是拽着她的这个人。
可刚刚听着动静出了仓库的门,两人还没谁开口呢,就听见远远有人在喊:“东哥,警察来了。”林妙僵了僵,跟被猫爪子挠了心一般的难受,就是原本可以找这人好好清算这笔帐,却要硬压下来再等的感觉。
肩膀一沉,他环住了她,“非凡会解决。”
但叶非凡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大,翟靳和警察一块过来了。”
林妙挑了挑眉,这倒是在意料之外,她好奇翟靳是以什么立场参与进这件事的?
也不用他们挪步了,一干人已经赶到了仓库门外,东子去把电门给送上了便一室敞亮。眼睛适应了强光后睁开,看见几名制服人员走进仓库,翟靳跟在后面,目光朝她急掠而来,然后定在她脸上。
同时感觉身边的视线也灼热地盯着她,侧转过眸,对上那双冒火的眼睛。
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触了下自己的左脸,胀痛感随之而来了才想起之前被人打一巴掌这事。看样子痕迹挺明显的,不然他们两人不会是这反应。
有位警察转身询问翟靳:“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有,她就是。”翟靳看着她说。
警察扫过来一眼,又环视了仓库一圈,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刚才被叶非凡拖出去的两人就在仓库外的门边被警方收押着。
“请所有人去外面场地等候,要现场采集证据。”警察宣布。
林妙是被一名女警单独带开到一旁录口供的,女警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否在20点零八分向外打出过一通求救电话?”
林妙愣了愣,摇头,“我没有打,是工厂这边有人来闹事,我让底下工人打电话报警,时间大约是傍晚六点之后。”
女警皱了皱眉,“六点之后你们报过警?我们并没收到任何出警通知。”
“那你们怎么会到这边工厂来?”
“是刚才那位翟先生报警称接到你的一通求救电话,我们根据定位追查过来的。”
林妙愕然,她几时打过这通电话了?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摸手机,但掏遍了兜也没找到,她手机什么时候遗失的都不知道。但女警的话让她深思,为什么明明让打电话报警,警方却没有收到这边的讯息?难怪之前警察迟迟都不来,以致于那群恶徒冲进工厂来行凶。
还有,这本不就是翟靳故意指使人来闹事的吗?之前她独自藏身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恶徒在说上面让抓一个女的,除了他还能是谁会干这种事?她为了配合陆勉的戏,故意跟翟靳摊牌翻脸,更把他激怒,他会有此过激行为都在情理之中,可情理之外的是:为什么他会带了警察赶过来?
林妙正录着口供,突听旁边传来惊呼声,闻声而看,只见陆勉的脸侧向了这边,而胸前的衣襟正被翟靳给揪起。眼神缩了缩,大抵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即有警察过去把人拉开,“你们俩怎么回事?”
两个男人互相瞪视,谁也没说话。
于是警察一句话收尾:“全都带局里去。”
这个“全都”还包括林妙,所以再次拜他们所赐,有生之年第二次坐上了警车。
上一次是五年前。
她倒是没什么要多审查的,就把当时情况描述了一遍,讲到最后女警问陆勉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回复的答案仍然是“主雇”。等她从审讯室录完笔拱出来已经临近十点,想着她肯定是第一个出来的,可走出派出所门便见路边站了一道身影。
凝了凝目,扭头便欲走,却听身后的人扬声而问:“你是不是以为今天这件事是我主导?”
林妙顿步回头,空间静了一瞬之后才浅声反问回去:“不是你,那你又怎会如此‘巧’的赶过来?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给你打过求救电话。”
嗤笑声从暗处传来,“我就知道。”
听着那讽凉的语气林妙蹙了蹙眉,她不喜欢话说一半,直接问了:“你想表达什么?”
却在这时侧旁派出所门边有道闲凉的嗓音冷冷扬起:“他想表达的无非是在我的工厂里暗埋了棋子,事情发生时有人给他打了电话,却全然不提若不是他安排的那个人阻拦了工人报警,警察早就赶到了。又何来后面的这桩事?”
“哼,你又好到哪去?自己躲起来留个女人来应付最难的局面,Joe,你永远都以为什么事全尽在你掌握之中,但是今晚你还觉得吗?”
林妙喝断:“够了,你俩与其在这吵架还不如再打一架,刚好蹲里头别出来了。”
却没料陆勉走到她身边,冷声而道:“提议不错,翟靳,敢不敢真正打一场?”
“地点?”
林妙真的觉得是够了,深更半夜的两个男人居然一拍即合,竟然约战在一家拳击馆里,关键是还非要拉上她一起去,说是让她当裁判。她断然拒绝,不想陪着他们发疯,结果陆勉丢来一句——你走了谁帮我叫救护车?
她恨到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