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2 穿越狂澜后窥见乍现天光
日色最后的余晖也消失在海平线尽头。
随着夜幕笼罩天穹,漆黑的海洋中开始掀起波浪。窗外风声呼啸作响,却吹不透头顶拦截了星光的厚厚阴云。
这种程度的恶劣天气并不足以撼动巨大的钢铁游轮。它依旧笃定地行驶在固定航线上,载着乘客向下一座岛屿进发——只是对于乘船者而言,波浪击打船身带来的残余冲击力已经足够令人不适。
考虑到船体的摇晃可能带来坠海危险,甲板已经被工作人员封锁,禁止乘客踏足。一层的宴会厅也提前歇业——且不提乘客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吃得下东西,就算把杯子都黏在桌面上,其中的酒水恐怕也会倾洒一地。
医务室前又排起了领取药品的队列,而对晕船的忍耐力稍高一些的人们则纷纷回房,用睡眠来抵抗不适感。
训练家们不敢再像昨天那样将宝可梦们放出来,一起在客房入睡——除非他们想花整整一晚的时间来打扫卫生。好在精灵球隔绝了摇晃带来的眩晕,宝可梦们很快便在训练家的枕边陷入安眠之中。
灯光一盏盏在黑夜的游轮上熄灭,寂静逐渐笼罩了海烈焰马号。
小夜几乎从不晕交通工具,在略微颠簸的船上也很快熟睡了。在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悬空了一瞬间——前世带来的快速警醒的习惯拯救了她的脑门。几乎下意识地,她一把抓住床边的栏杆,险险地稳住了身体,没一头撞到墙上去。
枕边的精灵球在晃动中散落一地,宝可梦们头顶写满了被滚晕的问号。小夜连忙一个鱼跃跳下床,三两下将精灵球捞回来,重新扣回腰带上,随后跑去开灯。
游轮在风浪中摇晃得实在太剧烈,从床边到电灯开关处不过短短几米,小夜都差点和衣柜的棱角亲密拥抱。好不容易让温黄的灯光照亮客房的每个角落,小夜见同住者也已经下床,刚捡起地上的最后一枚精灵球。
小天看向突发情况下反应总是比他快一拍的友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小夜已经意会地晃了晃手机,报告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信号一直断断续续的,查不到天气预报,但我想很快就会有全船广播——”
话音未落,客房内已经响起了广播开始前的沙沙声。
一个温和的男性嗓音不急不缓地告知乘客,游轮目前遇到了较大的风浪,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为了防止跌倒受伤,希望乘客们待在客房中休息不要外出。受伤或身体不适者可以用内线电话联系工作人员,会有船员去各个房间协助治疗。
在循环播放的全船广播声中,小夜和小天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波浪泛着冷光在海面上翻腾。呼啸的风声穿透墙壁与玻璃,传到耳中时依旧鲜明而清晰。
“小天……这是乘船旅行经常发生的事吗?”航海新人眨着眼睛看向同伴。
“我可以保证,不是。”航海经验者给出了坚决有力的回答。
波浪大到船上的乘客无法如常行走,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天气变化会产生的现象,倒像是正面撞上了台风——但出行之前他们都确认过天气信息,橘子群岛一带近期根本没有台风经过。
每艘游轮上的雷达监测系统都会实时监测附近海域的天气情况,不断修正航道以避让恶劣天气。既然海烈焰马号没能避开风浪,说明它的波及范围可能过大,或者……
这阵“台风”是突然产生的?
目前的海烈焰马号颠得像跳东京铁塔的活烈焰马一样,连习惯了骑乘宝可梦的小天都开始感觉到不适。小夜以很符合自身反应水平的速度注意到了同伴的状况,马上从床头的抽屉取出事先备用的晕船药,递给小天。
“你还好吗?”少年接过药片,没有立刻服下。
“当然。”小夜看了看腰间——喷火龙正把眼睛睁得圆溜溜,和训练家对视——委婉地解释说,“你知道的,我经常乘着喷火龙飞行。”
小天:“……”
当初三人一同从联盟首都飞往橘子群岛时,喷火龙展现的“转出训练家脑浆子式螺旋大绕圈”又一次生龙活虎地浮现在脑海中。他咽下满心的省略号,二话不说地吞掉了那枚药片。
不久,游轮再一次开启了全船广播,这次的播音者变成了船长本人——希望身体状况尚可、且有意愿助其臂之力的训练家到宴会厅集合。这新鲜的指令让航海新人小夜脑子里转满了喷火龙螺旋式问号,甚至脑补出了泰坦尼克号般的场景——当然,小天很快便浇灭了友人危机感过度的想象。
“这只是橘子群岛一带航船的惯例。”小天道。
据经验者同伴说,每当橘子群岛的游轮遇上恶劣天气,总是会以船长的名义请求全船训练家集合,短暂地承担危急关头守护其他乘客的职责——当然,事实上游船很少会遇到危及乘客生命安全的情况,船上工作人员的护卫力量也完全足够。此举不过是令乘客们安心,顺带满足一下南国的训练家们无时无刻不想助人为乐的热情罢了。
果不其然,或年轻或年长的训练家们三三两两地聚到宴会厅,都一边东倒西歪一边有说有笑,丝毫不见担心的样子。船员们也早早准备了成箱的零食点心送上,嬉笑着向熟客们表示,就凭这点风浪还想威胁到游轮,根本是痴海说梦。
南国的训练家多多少少都有乘着宝可梦渡海的经历,纷纷表示自家暴鲤龙或拉普拉斯比游轮颠簸一百倍。也只有这群人的好胃口没有被风浪所影响,对着满桌的小吃饮料一通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令两位关都出身的训练家叹为观止。
作为全球精力最旺盛的职业群体,训练家们当然不会满足于坐在这里吃吃喝喝,填饱了肚子后纷纷四处打听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船员们也毫不客气,带着一顿饭收买来的劳动力们分散到游轮各处,一起收拾被海浪颠得乱糟糟的物件。
小夜和小天也无缝融入了南国训练家群体中,去医务室整理倾倒在地的医药用品架。当船医人手不足时,小天帮忙给几个磕碰受伤的乘客包扎上药,随身携带的巨大医药箱中物品过于齐全,还受到了船医们的一致好评——虽然得到好评者一想到这东西是怎么变大的,就只想叹气完全笑不出来。
在帮忙的间隙,船员们透过断断续续的信号总算了解到这次天气变化的大概情况,并告知了训练家们。
“这次天气突变的覆盖范围挺大的,听说整个橘子群岛加上关都南部气候都变得反常了,有的地方还前一分钟下大雨,后一分钟大晴天呢。”船员兴致勃勃道,显然也没怎么遇到过这等奇事,“变化的源头好像是橘子群岛中部洋流交汇点附近,具体怎么回事就要等风雨过去才能知道了。”
训练家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想也不想地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第一反应:“盖欧卡游到咱们这儿来了?”
小夜反复琢磨着“洋流交汇点”“橘子群岛中部”两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小天侧过头。
“我在想,亚西亚岛应该算是橘子群岛中部?”
“没错。”
“所以不是盖欧卡,是洛奇亚。”
望着友人一脸笃定的样子,小天只感觉看到了三只喷火龙在面前转圈飞。
“……嗯?”
钟表的分针悄声无息地转过两圈。
若是在平时,东方的海平线想必已经开始泛亮,但如今乌云压迫着天空,阴沉沉的感觉几乎令人搞不清时间的流逝。
风浪愈演愈烈,但游轮并没有比之前摇晃得更剧烈——船员们派出了自己的水属性宝可梦护卫在船只左右。
白海狮、电灯怪、或是巨翅飞鱼——每一只都是海上救援的好手。它们齐心展开巨大的水之环流,将游轮笼罩在中央,虽然无法彻底消除颠簸,但至少能令晃动有所减轻。
不少游客的宝可梦也加入了其中。虽然没有办法默契融入“船只固定队”,但至少可以将被浪卷得晕头转向的小鱼小虾远远冲走,以防它们干扰船员的宝可梦们工作。
船上的货物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摔碎的锅碗瓢盆也已经清理干净。结束工作的训练家们纷纷聚集到了三层大厅——这里比一层视野更佳,通透的落地窗令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样子。
“这浪可真大。我老家就在海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浪。”一位派出了角金鱼帮忙的本地训练家感叹道。
“可惜咱们离的有点远,不然我还真想去瞧瞧‘台风眼’那儿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一群人笑着起哄,吵吵嚷嚷地说着“现在赶紧下水还不迟,等赶过去没准能看见盖欧卡的尾巴尖儿”。直到有人扭头看了眼前方,迟疑着说,“那道浪是不是太高了……?”
人们纷纷回头。
波澜迭起的海平面上浮现了一道白线。在呼啸的狂风中,那道白线以惊人的速度接近游轮,直到逼近眼前,人们才察觉到它的高度足足是周围海浪的两倍,几乎以铺天盖地之势朝游轮笼罩而来!
“是杀手浪!”
这种突发的长涌浪往往毫无预兆、破坏力惊人,因此在航海者之间广为流传,数百年前甚至是水手谈之色变的海中恶魔。当波浪的高度超过头顶时,连钢铁巨轮都变得渺小了起来。不知多少人发出了惊慌的叫喊声,本能地蹲下寻找掩体。
但也有出海经验丰富的训练家依旧面色镇定,只是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固定在地面上的桌椅,随后将视线投向前方——
在浪涛翻滚的海水中,升起了成群结队的、海洋卫兵一般的水系宝可梦。它们身下的海水凭空而起,于凝聚与汇合中化作长矛的一部分。
在杀手浪撞击游轮的几秒前,反向的巨浪如同离弦之箭,朝向前方的水幕突刺而去!
巨大的撞击声被钢铁船体与隔音的玻璃层层减弱,却依旧如雷霆般炸响在人们耳边。
联合全船的护卫之力凝聚而成的“冲浪”并未与大自然的力量硬碰硬,而是组成一个颠倒的V字型,将迎面而来的水幕轻描淡写地分割成两半,让它们顺着力道向两边倾泻——仿佛古时留下分海传说的圣人之迹一般,滔天巨浪被从中斩断,壮阔的水幕一分为二,视野在顷刻间豁然开朗。
之前放出狂言的年轻人不禁张大了嘴巴。感叹之言还没说出,他突然眼尖地瞥见了一点不妙的状况,“等等等等,左边,左前方!要撞上了!!”
双浪相撞激起了汹涌的余波,眼看其中一道直冲过来,就要正正镶在船舷上。旁边的训练家可能是被他叫得脑仁疼,叹了口气后猛地起身,推开了窗户。
风雨从窗口猛灌而入,娴熟的出海者们却默契地顶着雨水涌到窗边。小夜看到,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拿着一枚海螺形状的哨子。
在碰撞发生之前,高亢的螺号声齐齐地响起。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嘹亮,一时间连风雨浪涛的声音都从耳中褪去,只余下号角的啼鸣在海面上回荡。
下一瞬间,来自左前方的耀眼光束撕碎了阴沉的海面。
水炮、水之波动、甚至是破坏光线——与船员的宝可梦们比起来,游客们的伙伴毫无默契,出招参差不齐,站位也互相拥挤,甚至差点将某个小个子同伴也一起喷出去。但当螺号的声音响起时,它们依旧齐刷刷瞄准了汪洋大海的那根触手——海烈焰马号游轮与它们的训练家的敌人。
透过风雨,小夜朦朦胧胧地看到自己的暴鲤龙也在其中,耀金色的光线将它的眼眸映得雪亮。而水伊布站在它的头顶,水流环朝四周肆意张开,令一同完成狙击的伙伴们不至于被海流冲散。
少女愣了愣,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果然,他也才刚刚放下手中的海螺哨。
“它能将声音传到水底深处。即使在暴风雨中,宝可梦也能听见我们的指示。”见友人看过来,小天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南国的训练家们已经为联手击碎一道浪而欢庆起来,丝毫不顾在颠簸的船中跳舞会摔得鼻青脸肿。站在门边的船员耸耸肩,最终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那不过是道“清理航路”留下的余波,就算撞上了游轮,也不可能将这海中的钢铁巨兽撼动分毫,最多是再颠两下,让人摔个狗啃泥,脑门上嗑个大包——只是,既然有能力对付,为什么不让船上的乘客更舒服一点呢?
训练家就是这样多管闲事的生物。
随着时间流逝,海上的浪涛逐渐减小。海风不再咆哮,它的力度越来越温柔,轻抚着从狂澜深处而来的游船。
船只渐趋稳定,开始有乘客好奇地跑出客房,和训练家们挤在一起向外探头探脑。偶尔跌个跟头也不觉得羞囧——毕竟那群年轻力壮的训练家比他们还乐于摔跤。
清晨七点。
环绕在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映出道道炫目的波光——就像是恶战之后象征胜利的宣言一样。
日光洒落之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在海烈焰马号上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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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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