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下次和王哥的继续合作。”我跟王科长握手。
“好……对了,你叫什么来着?”王科长问。
“唐奕。”
王科长点头,握着我的手,又颠了颠,终于给我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5台拉煤车倾泻完毕,我和马钰上车,因为有司机在,她也没问什么。
回程空载,很快,六点半便到了矿区。
“你家有热水吗?想洗个澡。”我问马钰,浑身都是煤粉尘,脏死了。
马钰点头,狐疑地看着我:“现在能告诉我,你跟王科长的交易,到底是咋回事了吗?”
“回家再说吧!”我笑道。
两人骑摩托车回了她家,我先洗澡,我洗完了她洗,我一边看着毛玻璃上马钰的倩影,一边在纸上写下几组算式,五分钟后,马钰裹着浴巾出来,身姿曼妙,娇艳欲滴。
“看什么啊,又不是没看过。”马钰白了我一眼,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我身边,大腿相触,触觉凉软,我差点那个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马钰指着纸上问。
“嗯,给你讲一下交易过程,”我把纸推过去,用铅笔点着算式,“如果按照你谈好的价格,是每吨240元,250吨,就是6万元。”
“对啊,刨除车队费用4200,还有成本3万,净赚25800,”马钰说,“你的算法,我可没看懂,这300吨是怎么来的?咱不是250吨吗?”
我微微一笑:“我的算法,每吨230元。”
“王哥不是给了你280的价么?”
“中间50的差价,是我给他的好处费,”我解释道,“作为回报,他帮我虚报了50吨,变成300吨,这样一来,咱们的利润就是——总价230乘以300吨等于69000元,减去车队4200、成本3万,净赚34800,比你的多赚了9000元。”
“还额外给王科长创造了15000的‘利润’!”马钰点头笑道,“原来是这个账呀,不愧是老板,降价出售,还能获得更高的利润,好厉害!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断定,只要你给王科长好处,他就会帮你提价,而且,又虚报50吨的数额呢?”
“因为我看见了那个记录员的账目本……”
马钰和王科长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记录员已经开始记录了。
内容是:西城,唐老板,5车250吨,单价240元\\吨。
我注意到,他给我记录的时候,用两支笔书写,前面的货源、出售方,都是用钢笔书写,最后两栏,重量和单价,用的却是铅笔。
可上面已经完成交易的记录,都是钢笔字,而且,他们最后一栏的单价,大多都是260、265、270的价格,只有一个是250,是最低的。
马钰说过,现在电厂收购价,稳定在220到250之间,为什么账目本上的价格会这么高?
我再仔细看,发现了其中猫腻,最后一列价格表的钢笔字附近,都有用橡皮擦过的痕迹,这说明什么?说明之前用铅笔写上去的,不是这个价格!
举个例子,王科长跟上一家谈,谈到240元每吨,用铅笔记上,等人走之后,记录员擦掉铅笔字,用钢笔把价格改成260,这样一来,中间的20元每吨的差价,就可以落入王科长的口袋!
既然,作为铅笔字的价格可以修改,那么,同样铅笔字记录的吨数,是不是也可以修改?
抱着这个假设,我赌了一把,结果,赌成了,宏达的煤,确实质量好,所以王科长给改成了最高价280,我们只要230,中间50的差价归王科长。
王科长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孝敬”这么多的意思,作为对我们的补偿,他让记录员把5车250吨,改成了6车300吨,投桃报李,互利互惠,各得其所!
“原来如此……”马钰听完,连连点头,“我之前送过很多次煤,都没有发现记录本上的秘密,你第一次就识破了,太厉害了!”
我摆摆手,笑道:“歪打正着,碰巧看出来了而已。”
其实,我是没有这个眼力的,很多人即便看见账本,也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我之所以能看出,是因为我查过一个类似的案子,那次,是我们刑警配合地方检察院的同志,去查一个贪腐份子,因为犯罪嫌疑人可能持槍,我们刑警负责为检察院同志提供保护。
检察院那帮同志,都是身经百战,火眼金睛,他们发现了一个账本,上面有铅笔改成钢笔字的痕迹,竟通过技术手段,把已经擦掉的铅笔字,都给还原了出来,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这才知道,原来还有“双笔做账”的招数。
马钰又赞许了我两句,而后问:“老板,下步准备怎么办,用这64800,继续倒煤吗?”
“留两万,用剩下的四万多继续赚。”我说。
“为什么?”
“求稳。”我说,我挣钱的短期目的有两个,一是帮老周还赌资,大概5万,二是给小楠攒钱治病,需要50万,在第一笔孤注一掷后,我就得开始攒钱计划了,每次挣到钱,留下一部分,这样,积少成多,即便哪次生意全亏了,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没跟马钰解释原因,她想了想,点头:“你是老板,我听你的。”
此后几天,我和马钰昼伏夜出,一直游走在矿区和金州电厂之间,重复着送煤的工作。
周一早上,在马钰家洗完澡,我坐下来盘点,现在手头的现金,已经从3万元,翻到了40万,其中15万存下来,剩下的25万,可以继续运作。
“如果每次都全部投进去的话,现在,应该能赚60多万了啊。”马钰无不遗憾地说。
我笑笑,没说什么,把15万封存,剩下25万,交给了马钰。
好几天没见周芳了,白天闲着没事,我去周芳家,给了她五万,并口述了账目情况。
“你俩可太厉害了!”周芳赞叹道,“这才几天,就挣了这么多钱!”
“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我摇头,“昨晚运煤的时候,差点被小混混给劫住,幸亏头车司机反应快,老马识途,抄了近路才躲过去。”
“高回报自然就有高风险嘛,但你也别太担心,万一出事,我会把你捞出来的!”周芳说。
“先把你爸的事儿解决,他上班去了吧?”我问。
周芳点头:“这事儿不宜他出面,咱俩去呗。”
我想了想:“叫上冯队长。”
“谁?”
“局里现在的刑井队副队长,是不是叫冯兵?”我问。
“不是啊,冯兵不是副队长,是二组的组长。”周芳说。
“那是我记错了,明年他会提副队的。”我笑道。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冯兵很快就会被提为副队长,然后,他调去县区任职,过不了几年,又会调到省汀,到2018年的时候,人家已经是省里的处长了,冯兵的能力很强,他在城边子长大,英雄出草莽,冯兵对付起地痞流氓来,很有一套。
周芳给老周打电话,说钱到位了,需要借冯兵用一用,老周笑问:“谁出的主意啊,可真会挑人!”
“唐奕呗!”周芳骄傲地说。
十五分钟后,冯兵开着普通牌照的警车(局里的便衣车)来接我们,我重新认识了一遍“冯哥”,三人去地下赌庄,全程由冯兵负责跟老板协调,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最后达成协议,老周的赌债偿清,从此两不相干,如果将来,老周涉赌的消息流出,不管是从什么渠道流出——
“老子就带人把你场子给砸个稀巴烂,”冯兵最后放出狠话,还拔出槍拍在了桌上,“我冯老二说到做到!”
赌庄老板,外号“宋老虎”,他可不是个善茬,此前的协调过程中,他一直在跟冯兵针尖对麦芒,但宋老虎听见“冯老二”这个名号,忽然呆住了,咽了下口水,才问:“同志,冒昧打听一下,站前冯老大,是你什么人?”
冯兵微微一笑,收起槍:“是我哥,亲哥。”
宋老虎马上怂了,满口答应,笑呵呵地送我们出来,还送给我们一些塑料筹码,邀请我们有空过来玩,这些筹码,可以直接换钱。
临上车的时候,我想起个事情,回头问宋老虎:“宋叔,你们这儿可以赌球吗?”
“啥球啊?”
“世界杯。”
“可以啊,我们自己不坐庄,省城有庄家,我们可以代理,怎么,小老弟有兴趣?”宋老板被冯兵给震慑住了,所以,对我这个“小兄弟”很很客气。
“你这里有详细的玩儿法介绍吗?”我问。
宋老虎挠了挠秃头:“没那么复杂,就一个玩儿法,赌最后谁能夺冠。”
跟我估计的差不多,赌球在1998年的华夏,还是个新鲜玩意,没有成熟经验可借鉴,什么胜负平、比分、让球啥的,搞不出那么多花样,多半是省城的庄家闲着没事,想拓展自己的业务,才跟风世界杯,弄出这么个简单的赌局。
“法国夺冠赔率是多少?”我问。
“这个我得回去查查。”
“不用了,宋叔,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吧?”我笑问。
“来得及啊,决赛开始之前,都来得及,只不过赔率是一直变化的。”
这个合情合理,赔率不变,就没法玩了。
“谢谢宋叔,我看好今年的法国队,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就赌法国夺冠,会赚上一比哦。”我上车,给了宋老虎一个发财的机会。
宋老虎笑笑,没说什么,叼着烟,和我们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