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收回长剑转个圆圈,倒持剑柄在喽啰头上一敲,将他打晕了过去。他又点了屋中几人的穴位,退出屋外合上了屋门,往归义军受封的城中心赶去。
两地相隔本不甚远,此时木嫣儿将要返回彼处,半路上突然见得尘土飞扬。黄沙笼罩之下,年轻的将军曹元忠一马当先,率着一众兵马,火急火燎地往城外冲去。
木嫣儿情知事情紧急,不及多想,咬咬牙拖着受伤的左腿,跑到曹元忠大军正前大声叫道:“曹将军且慢出动!”
谁知曹元忠性子急躁,立威心切,眼见得路边冲出一人阻拦,只当是城中军民又来劝阻,竟一甩马鞭厉声喝道:“给我闪开!”
与此同时他仍是纵马飞奔,他身后数十骑兵只跟随着主将,待到看见木嫣儿时,后马追着前马,也尽皆来不及停下。
木嫣儿急忙要退回时,箭伤处蓦的剧痛无比,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这时千钧一发,抬头放眼所见,只有扑面而来的灰尘,和乌压压的马蹄。
这一幕和多年前那个酷暑下柴家庄的场景何其相似。木嫣儿闭上了眼睛,记忆里一袭灰衫便飘然来到了面前,然而片刻后睁开眼时,却不见那个身影,不由黯然。
曹元忠本想吓走木嫣儿,无意伤人,却没想到她忽然摔在了地上。急促之下曹元忠连忙勒马转向,堪堪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紧随而来的几十骑挤作一团,这时也分作两边,从木嫣儿两侧扬蹄飞奔去向远处。木嫣儿只觉大地震颤,飞沙漫天,不敢挪动分毫。
待到骑兵过尽,木嫣儿犹然心跳不止。步兵跟在十几步外快步追赶,木嫣儿这才尽力站起,让到一旁。
一直待到灰尘落定,兵马远行,木嫣儿才从恍然间回过神来。自己没能拦住少将军带兵出城,歹人的下一步行动迫在眉睫,自己必须马上将解毒的法子送到归义军手中!
木嫣儿按了按怀中揣着的“药绝”,快步跑回了城中心。节度使似乎还未醒来,百姓将节度使和中原使节围得密密麻麻,为数不多的卫兵分散在各处安抚民众,维持秩序,数十亲兵在中央围护节度使和使节。
木嫣儿奋力往中间赶去,然而一城百姓尽在此处,挤作一团,木嫣儿寸步难行,心中大急,只好放声大叫道:“我有给曹将军的解药!”
一声叫罢,木嫣儿唯恐它被淹没在嘈杂声中,又一边向前挤,一边连声呼喊。数声叫罢,百姓们都安静下来,两名亲兵按刀走到台下,拨开人丛要去接木嫣儿过来。
木嫣儿也从怀里掏出医书,竭力往兵士方向迎去。两边中间只隔了两三人时,木嫣儿正要先将医书递过去,突然听得刀剑出鞘,眼见两名兵士身旁的百姓里有人抽出短刀,木嫣儿当即叫道:“小心!”
这两兵士一惊,急待要拔刀时,正面又倏地冒出几人将他们牢牢按住。同时他们身后的歹人一手按肩,另一手一抹短刀,便割断了两名兵士的脖子。
周遭的百姓见状霎时间乱成一团,惊呼四散。远处台上的军士们看不真切,却也知道生了事端,要靠近时,又被混乱的百姓阻挡,只好干自着急,大声呼喝。
正在此刻,混乱的人群之中,七八名匪徒朝木嫣儿紧逼了过来。为首两人更不打话,挥刀便砍。
木嫣儿虽然吃惊,却不慌乱,纵身一闪的同时早已拔剑出鞘,刷刷两剑刺倒两人。她出剑一剑封喉,其余歹徒见状大惊,顿时迟疑不敢向前,木嫣儿趁这一愣的时机,抽身便往人群里钻去。
那几名匪徒又嚷又骂,聚集人手,再一次挥刀乱砍着朝木嫣儿追来。一边追着,同时朝木嫣儿这边的人群大声叫道:“她有解毒的东西,别让她跑了!”
木嫣儿听见,心道不好,一抬头果然面前又有十数个藏身在百姓中的匪徒,众人亦掣刀迎上道:“小妞往哪跑?”
四面八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潜在的敌人,兵士们又远在人群边缘,木嫣儿只好握紧了剑柄准备迎战。
说话间早有两人迎面扑来,木嫣儿腿脚不便不能灵活闪躲,只好抽剑拆招。两下乒乒乓乓打了数合,两名匪徒便惨叫倒地,可这当头其余众匪徒又一齐围拢过来。
木嫣儿眼见双拳难敌四手,心生一计,将医书朝乱糟糟的人群一扔道:“好狗就去捡,别缠着本姑娘。”
那十几人果然一愣,他们只怕节度使醒来主持大局,木嫣儿的死活倒无关紧要,于是连忙驱赶人群,去找那部医书。
人群四散奔走,那医书亦被人足马蹄带着翻来滚去。那十几名匪贼也跟着连滚带爬,始终不能得到,看得木嫣儿捧腹大笑。
却说木嫣儿和众匪徒斗智斗勇的这当头,台上老兵霍青见状不妙,便即跨上马一挥鞭道:“贼人阴谋作乱,且留人看护曹将军,再来一名亲信随我冲出去,寻少将军回来。”
话音未落,一名将领上马答应道:“我随你去!”
两人于是一齐纵马朝曹元忠去向飞奔,还未出得人群,只见得一支狼牙羽箭凌空射来,正中那家将面门,家将闷哼一声,翻身落马倒地。
军民皆是一惊,抬头看去,羽箭来处,正是五人纵马而来,后面更跟了四面八方汇集来的数百喽啰。其中匪首凶神恶煞,犹在挽弓搭箭。
霍青急忙下马闪躲,那人又“嗖嗖嗖”连射三箭,射倒三名兵士。其他沙匪一股脑扑上前来,逢人便砍,朝昏倒的节度使杀来。
霍青远远望见正是大漠七狼中的五个,狠狠啐了一口道:“直娘贼,太岁头上动土。”说罢退到台下,吩咐几十亲兵结阵而守,围在节度使身旁。
这时百姓大多已经四散而去,木嫣儿也已跟在百姓中远远避开,心中思忖道:“陌刀传人最擅长上阵厮杀,想来能捱些时候。我得快些找到阿远才是……”
可她一想到面对聂远,便是心绪复杂。她稍一迟疑,复又想道:“若是因为这等事延误时辰,被贼寇害了曹将军,洗劫了沙州城,阿远他定要怪我……”她与自己说定不再和聂远有所交集,心里却还是处处想着他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