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朵儿姑娘呆滞的立着,按说她早已成为了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手却死死的牵着鬼面道的手,眼角,她的眼角竟然滑下了一滴眼泪……许是她的灵魂还在等着心上人,迟迟不愿离去;又或许是老天都为他们动了情……
疯老头早已扑了上去,抱住自己的女儿泣不成声,“爹终于找到你的,终于找到你了,跟爹爹回家。”
张朴也是发了狂,他冲上来,耗尽真气震飞了两名拦阻他的蛇族兄弟,乱舞着拂尘咒骂着,声音尖厉如怨妇在哭嚎,蛙婆婆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住,嚎啕道:“我的儿啊!儿啊!莫要如此,都是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场面混乱异常,蛇女对着湖水哭嚎,“爹,你怎么如此狠心啊!”
而此时华伯却异常冷静的对夏缇道:“把那只金龟子给我。”他的声音短促,坚决。
夏缇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将那只封闭的球形铜铃递给了他,那里面装的正是攻击过华伯的那只金龟子。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隐隐有一丝不好的感觉,突然,华伯快速的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要穴,张开嘴,将那铜铃旋开,一道金光极快地飞进了他的口中,我们几个都被吓得傻住了,不明白华伯为何如此做,要说被这金龟子浸蚀的滋味没有比华伯更清楚的了,能迅速的将活人变成尸偶,就算想寻短见,一万种死法里也不会选这一种啊。
“师父!师,师父!你你你这是……”大壮话都说不成句了,抢上前一把将快要跌倒的华伯扶住,再往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急得直掉眼泪。
华伯的表情痛苦异常,像是晕了过去,不过,很快他又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站定起来,朝大壮摆了摆手,“无碍,你们等我回来。”他说着又切了切自己的脉搏,挣脱了我们的搀扶,径直的走入了湖中,翻身上船,朝湖心处的那颗神树漂了过去。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湖的恐怖才刚刚目睹,可此时华伯也正在湖面之上,我们个个瞪大了双眼看着华伯,身子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完,完了!完了!师父也死了。”大壮带着哭腔道。
“闭嘴,别说这么丧气的话,看清楚了,好像根本没有蛊虫袭击华伯。“夏缇厉声道。
我定睛一看,的确和刚才鬼面道白眉蛇王有所不同,小船已经漂出很远了,竟然没有一点“黑雾”飘向华伯。
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我也知道华伯做事向来谨慎,只是心中纳闷而已。此时,突然觉得身上奇痛无比,往下一看已经有几十只火蚁爬上身来,我了个娘啊,刚才只顾着看华伯了,竟没留意周围已经堆满了这种爬虫,想逃已经太
迟了。
大壮身上的比我还多,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痛得哇哇直叫了。唯独夏缇没有火蚁近身,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夏缇急忙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鲜血淋在我和大壮的身上,火蚁果然一瞬间便落荒而逃了,不过周围的火蚁始终无法散去,这招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再看左彪浑身也爬满了火蚁,可他毫不顾忌,手持短剑,大哭着向张朴刺了过去,“噗!”的一声,一个单薄的身子被扎了个通透,可那是蛙婆婆,她爱子心切,危机时刻竟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这一剑。可出乎意料的是,蛙婆婆的身子只是摇晃了两下,她缓缓将剑从身体内拽了出来,丢在地上,朝左彪阴阴的笑道:“你该下地狱了!”
左彪一愣神间,被张朴的一记浮尘扫中,身子横飞出四五丈开外,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再加上满身的火蚁,眼看便要毙命。情急之下,夏缇赶忙冲过去将自己的鲜血涂在他身上,虫倒暂时被驱走了,可他身上的伤势仍然十分危重。
我大叫一声手持着宝剑,一招白鹤亮翅向张朴刺去,张朴举起拂尘相挡,我顺势横剑平扫,他又矮身躲过,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在了一处,大壮和夏缇担心我吃亏,冲过来加入了战团。
我心里本有些发怵,不敢看这妖道的眼睛,生怕又中了什么邪术,张朴的道行本也是极深的,不过这会儿许是被自身蛊灵反噬的缘故,跟我单打独斗都已经讨不到便宜去了,何况应付我和大壮两人,没几个回合就已经手忙脚乱,应付不来了,就听“哧!”的一声,大壮的龙骨刀便已插入他的心口。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张朴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反而露出了狞笑,“哈哈哈!矬鬼,就凭你还想杀我?”说着飞起一脚将发愣的大壮踢开。
“矬”字可真触到了大壮的底线,他嗷地从地上弹起,猛扑上去,大壮虽然功夫普通,可此时怒从心头起,刀刀拼命,却也实难应付,我便趁势取巧,虚晃两招,绕到张朴的侧面斜斜的一剑斩了下去,陆卢剑从张朴的前胸划过,我能感觉到筋骨断裂的响动,道袍被齐胸划开,终于露出张朴那撼人心魄的身躯,我这一剑常人定然是活不成的,可这伤口在他身上竟然只流出了一点点血,不过那不是鲜血,或者说那不是血,黑黑的,好像很粘,他,他好像,好像根本就没有血,是的,那干瘦的躯干呈灰白色,胸骨和肋条清晰可见,一层惨白的干皮皱巴巴的裹在骨头上,要不是他这身道袍照着,就跟一副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了,看不见血,也没有肉,就像是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再拖到日头下晒干七天一样。而且在他那副皮囊下,似乎生满了无数的蛆虫,在毫无章法的涌动着,像是挣扎着要从干皮子低下钻出来,麻得教人想吐。
张朴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血,随后他仰天大笑,笑得阴森恐怖,周围的火蚁将
我们团团围住,许多已经爬上了树去,几个人从树上跌下来,当场就被火蚁咬死。
只有蛙婆啜泣着:“我的儿啊!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娘不好……”她就像个怨妇一样不住的唠叨着。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地方实在太诡异了,而且对手根本就不是活人。
突然,一旁的阿朵姑娘双唇微张,一只金龟子飞了出来,飞入了夏缇的铜铃之中,就那一瞬间,阿朵姑娘的脸色立即发黑,成了一具腐朽的干尸,那副皮囊虽不在了,可疯老头仍然紧紧的抱着她,没错的,阿朵姑娘之所以容颜不变的“活”到了现在,自然也是金龟子所控制的尸偶了,想必是夏缇将尸蜡放入铜铃之中,才引出金龟子在将其封入铜铃。
“朵儿!”张朴发出最后的悲鸣,他血红的双眼死盯着夏缇,道:“你对朵儿做了什么?没想到老夫今天竟栽在了你的手上,嘿嘿,不过别得意,你也无药可救了,活着就是你痛苦的开始,哈哈哈……“他吃力的扑向阿朵姑娘,突然,他倒下了,皮肉爆裂开来,无数肉蛆翻滚出来,带着褐色的粘液在地上扭动,挣扎,恶臭无比。
张朴本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他也终于倒下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便冲上去,托起他的头,大叫道:“快把‘太素古卷’还给我!”
张朴挤出最后一丝得意,含混的道:“太素古卷,应该早已在圣尊的手上了,嘿嘿,其实,贫道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圣尊是谁?怎么能找到他?”
“没人知道圣尊是谁,他,他主宰三界。”张朴的嗓音出奇的沉静,语气却有些失落。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冲他大吼:“呸,什么主宰三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的一切,害死阿朵姑娘的元凶,就是所谓的狗-屁-圣尊,你到死还在为这个仇人卖命吗?”
一说起阿朵,张朴果然激动了起来,他怔着身体,努力的朝阿朵的尸体看了看,声音高了许多,“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些吗?我恨方仙教,恨圣尊,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也许这是唯一能救回朵儿的办法,对,这是唯的办法了,为了阿朵,什么仇恨,一切都不重要,贫道只要她活着。”他顿了顿,又发出了一阵阴笑,“嘿嘿!你要找圣尊,别急,他很快会找你的,你们都活不了。”
他的话让我惊愕了,我怀疑眼前的人还是不是张朴,那个无恶不作,漠视生命的恶魔,那个对自己的生命都可一笑了之的人,这一刻却像个深宫中不得宠的妃子,无奈的怨恨却又只能屈服,隐忍……方仙教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势力,竟能让……难道他口中的圣尊真是三界的主宰不成,不,短暂的思考后,我坚定的对张朴道:“阿朵姑娘已经死了,她根本活不了的,你也不过就是他们求得长生不老的工具而已,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