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有更让我在乎的大事儿,管他什么古不古卷的,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追杀我爹娘?不行,我得回家去看看。”
治化长老沉声道:“贫僧也不得而知,不过多半和追杀你阿翁的事有关,贫僧自会去查个清楚,但是乐公子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记住,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定要将太素古卷守护好。”最后一句,他将嗓音压到了最低。
长老又对华伯交代了几句,托付华伯带我出去暂避一时,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去他狗屁的太素古卷,爹娘要是出了事儿,我守着它有啥用,正要再询问治化长老几句,可此时他竟然已经开门送客了,硬生生的将我和华伯给撵了出来。
看看日头,天已过午,华伯开口对我道:“乐杨,我还带着个徒弟来,这会儿他应该在后院喂马,咱们去找他,赶紧动身回家。”
我点头应了一声,想想那治化长老越看越觉得古怪,反正在这寺庙里,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可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阵剧烈的钟声,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大的钟声,清脆而且紧急,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敲了得有十来下,顷刻间,几十号和尚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惊恐得像是失了魂似的,一起向正殿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在和尚群中,就见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逆着人流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他四方脸,眉目倒也算俊朗,只是个子很矮,比起一般人还低了半个头,身子微胖,粗胳膊粗腿粗脖子,整个一五短身材,显得多了几分讨喜。
他满头是汗的跑到华伯跟前,瓮声瓮气的操着一口北方腔大喊:“师父,不,不好啦!住,住持大师快不行啦……”
华伯闻听此言,惊讶无比,忙道:“大壮,快带路。”
看来这个叫大壮的矮胖子便是华伯提到的徒弟了,我们立即赶了过去,随他冲进了正殿,只见住持和尚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双目闭合,面容安详,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周围的一众和尚哭作一团,看来大事不妙。
华伯立即冲上前探看,片刻之后悲泣的说道:“主持师父已然圆寂了。”,说着也是悲痛不已。
突然,旁边一位中年和尚跳了出来,指着华伯厉声骂道:“好你个姓华的贼人,我师父与你素无冤仇,你为何要将他害死,今天贫僧定是要与你讨个公道。”这中年和尚生得一张大脸,这脸比寻常人大上两圈儿,五官自然也是大号的,虎目圆睁,显得十分凶狠。
“就是这华先生,刚才也不知他在师父身上按了什么要紧的穴位,师父来到这里讲经,还没说上几句就,就,呜呜呜……”接话的正是适才住持身边的小和尚,这小厮方才还对华伯千恩万谢的,这会儿竟说“不知按了什么要紧的穴位”,这讹诈的本领也委实了得,我顶看不惯这号嘴脸,况且当时人人看得分明,华伯只是在住持的膻中穴上按了按,怎会可能把人按死,这个道理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其中定是另有蹊跷啊。
可周围的一众和尚不明此理,听他们这般撺掇,呼啦一下,瞬间将我们仨团团围住。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就听大壮破口大骂:“呸!死贼秃,休要血口喷人,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俺们师徒好心给寺里送药,几时要过你们的好处,要害人还用等到现在,没良心的鼠辈,有老子在此,倒要看哪个敢动手,来呀!有本事过来呀!”
这大壮的样貌本来很是憨厚,可此刻踏在一只木凳上叫骂,这般犯起混来,倒显得痞劲十足,再加上他一副北方腔,活脱就是一个市井无赖,不过我常在赌坊里逍遥,向来听不惯斯文,这几句反倒甚是顺耳。
便接茬道:“小爷我也能作证,华先生方才不过就是按了按主持大师的膻中穴,此穴对人有益而无害,你们休想仗着人多诬陷好人。”说着我也拉开架势,挡在华伯身前,准备应战。
许是这些僧人也觉得这事儿实在蹊跷,又或是真的被大壮和我的呵斥给震住了,一时之间,竟没一个敢冲上前来。
华伯似乎对众僧的诬陷充耳不闻,他眼睛紧盯着住持长老的尸身,不过却并没有进一步查看,只是眉头紧锁的思考着,突然,他的脸色大变,颤声道:“住持大师是在讲经时被人杀害的!凶手,凶手就是他身边的人……”
“谛听师父讲经说法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你的意思是我们害死了师父不成?”,一个年轻的和尚叫道,顿时,周围的几个和尚也忿忿的附和起来。
大脸和尚怒道:“呸!简直是荒谬至极,师父讲经时小僧也在场,至始至终都没人接近过师父,况且师父身上也根本没有外伤,怎么能突然就……唉!对了!刚才,刚才就只有你近过师父的身,姓华的,我看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对,就是他,对,对!就是这姓华的!”周围的和尚七嘴八舌的应和着。
我也看了看住持大师的尸身,的确没有外伤,这么看他最有可能的死因是突发了急病,若说他是讲经时,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谋杀那的确是太牵强了。
可华伯仍辩解道:“各位师父,在下救死扶伤从不曾害过人性命,况且我和住持长老素无冤仇,怎会加害于他,适才我只揉按了长老的膻中穴,此法可缓解心悸,有利而无害,这位乐杨公子和治化师父可为我作证。”
“什么乐杨公子,你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治化师……”大脸和尚停顿了一下,“嗯,嗯,治化……那便去找治化问个究竟。”
周围的一众和尚纷纷附和着,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出了这等大事,为何不见治化长老?
众人一起去找治化长老,可到了之前的那间偏殿一看,却又一个个的都傻了眼。
原来在那偏殿的墙壁上,用香灰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大字:“真凶乃吾”。意思就是我是凶手!杀了人栽赃嫁祸的不少见,可哪有不打自招,自个儿揭发自个儿的呀!
此刻却哪里还有治化长老的踪影?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屋内陈设规整,说明没有打斗过,什么物件都没动,偏偏墙上就只多了这么几个字。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若真是治化长老害死了住持?可他逃走前为何要留下这几个字暴露自己呢?若凶手另有其人,治化长老只是去追赶凶手了,那这几个字就更加无法解释了。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
“果然是治化师……治,治化那贼人害死了住持师父,然后畏罪潜逃了。”大脸和尚的骂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就见他指着我们吼道:“你们三个也脱不开干系,没找到治化之前谁都休想离开这里。”
大壮骂道:“臭秃驴,腿长在老子身上……”
华伯摆了摆手,打断大壮的叫骂,正色道:“这几个字好像并没写完,你们看这里。”顺着他手指的方位,隐约可见“吾”字后多了一个斜斜的短竖,香灰写字本就歪斜,也着实辨不清这一笔究竟是竖还是撇。
众人走到近前看了半晌,确实这最后一笔是个未写完的字,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打斗,为何不将字写完再走呢?
就见大壮用手指空划着那一笔,皱眉道:“难道是师父的‘师’字,‘真凶乃吾师’,不对不对,以治化长老在寺中的辈份,他的师父现在应该已经和释迦摩尼在西天品茶下棋了;那要不然就是个‘徒’字,‘真凶乃吾徒’,对对对……”
“你放…”大脸和尚骂到一半,许是忌惮造恶口之不善,硬生生的将一个“屁”字吃了回去,他喉头咕噜了两声,憋得通红的一张大脸继续咆哮道:“胡说八道,论辈分,那我们还都得算治化的弟子呢,难道所有人都是凶手不成,寺中的僧人可一个不少,偏偏治化不知去向,分明就是他畏罪潜逃,留下这几个字混淆视听罢了。”
“这位师父放心,在下倒是觉得此事另有蹊跷,绝不能让治化长老蒙不白之冤,我华某也定是要查个清楚才行。”华伯这两句话软中带硬。
大脸和尚哼了一声,对旁边的一群小和尚道:“你们几个守住寺门,就是只苍蝇也别让它飞出去,其余的跟我去缉拿治化,谅他也跑不了多远。”
一众和尚纷纷诺了声,便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
一个沉闷的声音道:“俺叫吴大壮,以后喊俺大壮就好,刚才多谢这位兄弟相助。”大壮朝我抱了抱拳,此时才来得及自报家门。
这个吴大壮倒是简单直接,很对我脾气,我便点头回礼道:“我叫乐杨,叫我杨子便好。”
“你这个兄弟俺吴大壮交了。”
“嗯!”我也朝他点了点头。
此刻,空荡荡的禅房里就只有我们三人。
华伯仔细端详着墙上那几个字,大壮道:“师父,难道治化长老果真是杀人凶手?”
“不可能,且不说长老的为人,就说住持遇害时,我们都在这间房里,治化长老怎么可能分身杀人呢!”华伯顿了顿,一脸疑惑的继续道:“只是,只是我想不通,墙上的字虽然潦草,但确是长老的亲笔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