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反而很平静。
这就是大萧的世家。
这就是傅明奕一心想要铲除的世家。
北蛮南侵的时候,他们慌忙清点私产,想着避祸。
北萧南迁之后,他们急着争抢利益,想着富贵。
国家要休养生息,安置流民,他们就四处抢地,层层盘剥。
国家要用国库的银子重建家园,征兵备战,他们就捂紧家财,百般阻挠,甚至侵吞国库金银!
他们自诩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世家,他们不用交税银,他们不用做粗活。
他们高高在上地俯视黎民,比她这个当皇帝的站得都高,做的却都是伤害百姓,虫蛀家国的事情!
他们就是傅明奕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毒瘤!
他看了三年,忍了三年,也只能忍到今天了吧。
现在这些表面光鲜的世家们所有的阴私就要大白天下的时候,他们急了,慌了,他们突然生出的胆量,竟然真的敢把剑尖指向他们平日里三跪九磕山呼万岁的皇帝!
呵。
马洪挡在萧倾面前,一脸紧张。“陛下,奴才留下,陛下先走。”
弓箭无眼,他担心小陛下的安全。
萧倾定定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最前面的人持剑冲了进来。
打头的竟是顺天府尹李博。
唔,还有城防守备军的总兵。
还真是亲如一家人。
萧倾看着这些人,内心的记忆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永萧宫。
那里是一片血与火的世界。
可是眼前这些人,不是蛮子,却也是入侵者!
李博已经五十来岁,年岁比小皇帝长了几轮,可这时候跑得一身虚汗,正想气喘却又不得不忍住,免得显得气势不足。
可他看向静静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小皇帝,却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李大人,深夜不在房中休息,何事觐见?”萧倾示意马洪站到身边,免得挡了视线。
赵子苑就藏在这些人之中。
他穿着普通城防守备军的衣服,手中握紧了自己的剑,微微垂下头,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的小皇帝。
因为角度别扭,他的额头被挤压出一层层的褶子。
可是他的内心是骄傲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城防守备军,且他们持着刀剑,杀气腾腾。
可是肩膀稍显瘦弱的小皇帝却端正而自在地坐在王座之上,脊背挺直,眼神清正,丝毫没有露怯。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这就是他们奋战沙场誓死保护的,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主人。
赵子苑突然能够理解自己的侄子了。
小皇帝虽然年幼,但跟在这样的王者身边,赵右辰所有的忠心恐怕都付出了。
四道黑影紧绷着身躯隐藏在屋顶的不同方位,其中一个打手势,另外三个人配合。
很快有人被他们拦截下来,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四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脑门儿后面也张一双眼睛。
兄弟们!
今天就是拼命的时刻了!
哥们儿几个未来生涯的职业道路都在今天开始了!
两人撬开瓦片,死死盯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两外两人打着掩护戒备。
李博悄悄喘了一口气,挺起胸膛道:“陛下,还是交出国玺说话吧!”
萧倾便笑了。
见过胆大无知的,没见过这么胆大无知的。
与李博相比,萧倾觉得自己这个外星人都是专业的土著!
“哦?李大人要国玺做什么?”
萧倾歪着脑袋,戏精瞬间上身。
“难不成……”她摸了摸屁股旁边的座位,“李大人也想坐一坐这个位置?”
李博脸色一变,突然大声道:“哼,陛下不想让人揭穿身份,还是乖乖地交出国玺得好!”
萧倾神色未动,心里有一丝怀疑。
李博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
何府的事情有没有他的参与?
赵子苑皱眉。
一人从外面阔步走来,他手中持剑,一往无前,却无一人拦他。
他高声喊:“李大人!此处如何了?”
萧倾抬眼望过去,心中有些惊讶。
是余在廷。
李博皱眉。“你怎么来了?丞相那里如何了?”
余在廷提着剑走到他身边,突然拉住他,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前面。
“丞相那里我管不了。但是李大人殿前失仪,惊扰了陛下,该当何罪!”
李博瞪大了眼睛。
“余在廷!你这是何意?!”
旁边城防守备军的总兵拔剑对着他们,神色紧张。
“快放了李大人!”
余在廷控制着李博转过身面对那些城防守备军的士兵,“李博欺君,试图造反,你们也要跟着犯下这样杀头,株连九族的大罪吗?”
萧倾没想到来得是余在廷,更没想到余在廷这样简单地单刀直入,控制住了李博。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
“余在廷!你竟敢背叛丞相!”
余在廷控制着李博后退两步,站到萧倾的面前。
“说什么背叛丞相,你们难道是想背叛皇上!”
李博这会儿被剑指着,哪里还敢说话,他起先还不停挣扎着要余在廷松点儿劲,后来发现他越挣扎,余在廷的剑离他的脖子越近,这会儿脖子上湿糯糯的,他都闻到了献血的气味。
“血……血……孙大人……救命!”
孙大人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余在廷。
“北蛮入侵,圣上一路从北平安城来到南华城,其间多少风雨。”
他眯着眼,眼神有些阴冷地看向萧倾。
“余大人说本官背叛皇上。余大人又如何得知,自己效忠的就是皇上!”
余在廷冷笑。
“孙大人如此行事,却又巧舌如簧,竟然质疑陛下,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贪婪无知!”
“孙大人救我!”李博又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可是余在廷的剑可不认人。
李博痛得大叫,却又被自己的血吓得没了声音。
孙大人看都不看他。
“陛下还是交出国玺的好。”
萧倾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国玺嘛,只有一个,也跑不了。”
她还有心情说俏皮话。
“倒是孙大人和李大人言辞凿凿,质疑朕的身份。朕心中十分好奇。”
她笑了一下。“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