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于晋的脸上长满了小枣大小的疙瘩,有的疙瘩头发黄,有的发白,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上去既恶心又狰狞。
“兄……兄弟,帮我打120……”于晋声音嘶哑,说完后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
救护车的呼啸声惊得水利站内树上的麻雀群起乱飞,李国志开车拉着我们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救护车上的两个小护士直接吓哭了,人送到急诊室后,看到浑身长着枣状疙瘩的于晋,医生们也傻眼了。
“这是咋回事?怎么弄的?”
一个戴眼镜的秃顶老头颤抖地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他上午觉得浑身无力,几个小时后就这样了。”田振忙解释。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生病前去过哪里,吃过什么,碰了什么东西。
田振赶紧解释:“怎么可能呢……我们几个在一艘船上,去过相同的地方,吃的也一样……”
除了李国志,我们单位就数姚利国年龄大,没等田振落下话音,姚利国大手一挥:“不对!应该不是今天的事!”
我们几个都没明白他这话啥意思。
“利国,你这话啥意思?”李国志忙问。
“我是说,小于之所以变成这样,应该不是今天的事——你忘记那黑箱子里的东西了?”
此话一出,李国志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愣了好几秒钟,才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那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们……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忙问道。
李国志瞪了我一眼,没说话,姚利国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隐瞒?没隐瞒啥啊!”
“那……那你怎么知道晋哥变成这样,和那黑箱子里的东西有关?”
“奥——那天下河打捞前,刘所长一再告诫我和志国,说河底有几个旧铁箱,里面的东西绝对不能碰。”姚利国苦笑着解释。
“为啥不能碰?”
“这个我们咋知道——不问原因是咱们黄河巡河人的守则之一嘛!”
一听这话,我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一下子被浇灭了。
根据李国志和姚利国的描述,秃顶医生也似懂非懂,仔细检查了于晋的身体后,用上排除法,秃顶医生得出结论,说于晋是被感染了。
感染?我没听懂,什么感染病速度这么快,还不到一天,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这样。
秃头医生好像还是急诊室的主任,面对已经全无人样的于晋,也束手无策,他尴尬地朝身边的年轻医生嘀咕了几句,年轻医生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一个白头发老头在几个年轻医生的簇拥下,来到了急诊室。
秃顶医生看到老头进来,很恭敬地喊了声赵老师。
于晋被推.进了手术室,我们几个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条登上,足足等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多,手术室门才再次打开。
秃顶医生第一个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这种怪病我们还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始终没能查出病因,实在无能为力。”秃顶医生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如果想转院,我们负责——不过看他病状,我觉得……哎!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这话说得够明白,顿时一股恐惧的感觉从我内心深处冒了出来,然后窜到了浑身各处的每个细胞。
难道真和黄河里捞上来的黑东西有关?脑海里瞬间又浮现出十几年前的事,怪不得老爸看到我拿起水桶里的“煤球”,像是变了个人,还让我第一次尝到被父亲揍的滋味。
可是那次我拿了“煤球”后,后来我身体也没怎么样啊!
不对!那次事情后,老爸让村里买酒的老头送来十几桶散酒,又到村里小卖部买来几十包米醋,把米醋掺在酒里,然后让我连续泡了三天,每天泡一个多小时。
难道老爸当时这么做,是为了消除“煤球”给身体带来的感染?
一瞬间,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秃顶医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回过神,我听到他话里话外,好像在表达等到于晋死后把尸体捐献给他们医院做研究。
呸!脸皮真够厚的。
“志哥,咱们带晋哥回去吧!”
李志国脸色蜡黄,朝我皱了皱眉头:“回去?”
我使劲点了点头:“你也听出来了,这病他们治不了,或许……或许我有办法。”
“你?”
回到站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在路上我让李国志尽快准备好白酒和米醋。
李国志似乎不大相信我,但还是吩咐田振和姚利国开车去买。
水利站不缺水缸,白酒和米醋买来后,我回忆着十几年前老爸的做法,把白酒和米醋倒进水缸里,然后几个人合力把赤身裸体的于晋放进了水缸里。
在抬于晋腿时,我差点吐出来,近距离看,他身上的疙瘩,有不少已经破裂,流出了黄色的稠状液体,并散发着极其难闻的臭味,气味和臭鸡蛋有点类似。
“这样能治好他?你……你小子跟谁学的?”
人放好后,李国志用质疑的语气问我。
“试试呗!我老爸教的,他曾是我们那一片有名的赤脚医生……”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水缸里于晋轻轻咳嗽了一声,头也轻轻晃了晃。
其实直到一秒钟前,我心里依然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一看他这样,才稍稍踏实了些。
“志哥,放心就行!”这话说的也算掷地有声。
半个小时后,水缸里的酒已经变成了黄褐色,而且发出着刺鼻的味道。
当年我被泡到酒里时,老爸一直守在旁边,为了让我安稳地配合,还给我放影碟看,我记得从我进去水缸到出来,vcd播的电影差不多演到后半段,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左右。
和李国志交流后,也让于晋泡三天,每天泡一个小时。
经过这一番折腾,站里几个人都有些惊魂未定,尤其是俩研究生——吴敬涵虽是女的,反倒比韩彬华胆大,仨人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她问起那天打捞的事。
“我真不知道河底的畸形婴儿和黑箱子是咋回事,其实我也想知道真相!”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心烦,我不耐烦地回道。
第二天我刚想出工,李国志拦住了我。
“上午你去趟医院吧!”说着递给我几张百元大钞。
“去医院?去医院干啥?”
“把昨天于晋的费用算算,一大早医院就打电话了。”
没等我说话,田振就骂了一句,嘟囔道:“我看当今世界,也就医院的脸最大,皮也厚……”
说的也是啊,病没看好,费不少收,不过转念一想,医院也不是福利单位,不收钱医生们吃什么?医疗设备又那么贵。
来到医院排队结账,就听到一旁三个小护士在嚼舌头根。
本来说的是他们某领导很色的事,说着说着话题就变了。
“听说了?昨晚住院部一个小男孩吊死了!”
“啊!怎么会吊死呢?”
“这个谁知道,没看到一大早门口停着辆警车嘛!”
“小孩上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哪个小孩?”
“就是前几天淹了一下的那个,听说他父母也死了……”
听到这里,我头皮就是一麻,脑中瞬间浮现出了那孩子微睁着眼,喘着粗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