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声往前看,突然看到了无比奇怪的一幕。
二三里地外,几十个人站在土坝子上,全都齐刷刷仰着脖子朝着西南天空嚎叫,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他们在干啥呢!”
大家下意识地僵住了,韩建立挠着头皮问。
“是啊!李波,这群兔崽子叫唤啥?”周老汉问瘦高个。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离开时,大家虽然也都站在坝子上,可……可不这样啊!”
一旁的孟老冷冷道:“事情不对劲,他们怕是身不由己啊!”
说完也不顾我们反应,加快脚步径直朝着土坝子走去。
我们只好跟上。
二三里说远不远可,乡村的土路坑坑洼洼十分难走,真走起来,怎么也得七八分钟。刚走出不到二百米,叫声戛然而止,坝上的人又像是正常人一样,有的望向身后,有的干脆蹲到了地上,当然也有人看到了我们。
朝我们招手,只是听不清嘴里喊得什么。
“你们刚才叫唤啥呢!”
不等走到坝子下,周老汉气冲冲地问。
“啥?啥叫唤?周叔是说我们?”
很显然周老汉以为这群人在搞恶作剧,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不说你们,难道还说这堆土啊!”
“俺们没叫唤啊!”
“没叫唤?胡扯!我们这些人又不聋……刚才和狼一样。”
我注意到坝上这二三十个人都光着脚,脸上表情都挺严肃的,不像是搞恶作剧,我在扫视他们的同时,这些人也在打量我们,好几个人视线还定格到吴静涵和吴宇辉身上,眼睛里冒着火星。
“周叔,俺们真没用……”
“还犟!”
一口气走了十来分钟,孟老有些气喘吁吁,他想说什么,却一口气喘得不均匀,只好先摆手打断双方对话。
“不是……不是……他们自己怕是也不知道!”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孟老脸上。
“老先生,你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朝着天叫唤?”周老汉一脸诧异。
“对!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刚才他们是受到了‘魔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啊!‘魔障’?谁下的‘魔障’?”
“那口白棺材!”说罢,他蹒跚着走向大坝。
大坝对面是个大坑,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大坑底到处是小坑,铁锨、小推车四处散着,第一眼我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白棺材。
周老汉也瞅了一圈,转身问:“白棺材呢!”
有人指了指大坑中间的一堆土:“在那堆土后面,刚挖出一个角,我们没敢再动啊!”
不等周老汉回话,孟老就是一声冷哼:“不敢动就对了,否则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啥?你……你说啥!”
这话像是一声炸雷,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好好的,咋会死?”
“这人是谁啊!”
几十个小伙子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愤怒之色。
周老汉赶紧打圆场:“这几位是济南来的,什么站的记者,这次就是咱们村专访的,这位……这位老先生……”
“老朽姓孟,是略懂点堪舆学……也就是你们说的风水学!”
有人怼道:“又一个风水先生,俺们村可不缺风水先生。”
这话刚落地,另外俩人随即附和:“对!”
但是大部分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孟老,没有作声,估计这几个人一看没响应的,略显尴尬,也不再嚷嚷。
“棺材?棺材怎么了?”
孟老没说什么,而是打开随身挎着的小黑包,从里面掏出个黑色盒子。
“跟我下去的人,每人手里拿一根,其他人赶紧退到大坝子下面。”
说着从盒子里拿出几根小孩手指粗细的木棍分给我们几个。
“我下去看看!”
周老汉叹了口气,两步过去拿了一根,然后转身扫视了人群一圈。
“你们呢?孬种……”
“我去!”
“我也去!”
李波和另外一个矮胖子上前各拿了一根,其他人都不作声。
“这是纯阳的桃木枝,可以抵抗脏东西,不过……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还是紧跟着我,不要乱动,更不能乱摸。”
大坑被挖的坑坑洼洼,能看得出是黄河里特有的沙质土层,看着黏糊糊的,踩上去却很结实。
对于棺材,尤其是地里挖出来棺材的恐惧感,已经成了人类的应激反应。
下到坑底,孟老忽然站住了。
他左手呈兰花状,右手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深情凝望,样子分明就是个神棍。
“事情不妙啊!”
韩建立赶紧凑过去,低声问道:“咋啦?是不是棺材里人诈尸了?”
孟老摇了摇头:“人?谁告诉你棺材里是人了?”
本来,我的注意力都在几十米外的土堆上,一听到这话,惊得手中木棍掉到了地上。
“孟老,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赶紧捡起来,问孟老。
“看这地形为极阴之地,分明不是埋葬人的地方。”孟老冷冷回道。
“极阴之地?之前到地下空间前,你也说那是极阴之地……”
其实我是想问,到底啥是极阴之地,集阴之地怎么这么多呀!
“对!我也纳闷,按说这样的地方极为罕见,谁知道短短一个月内,咱们竟然碰到了两处,也真是造化了。”
“那这地方又有什么说头嘛?”
“天地万物相克相生,原本这处阴穴被黄河压着,棺材里的东西也就被封了起来,现在黄河改了道,棺材又被挖了出来……怕是不好控制了。”
“你是说这棺材原本在黄河地下?”我惊讶地问。
“对!但并不是有意埋到河底的,而是埋下后,有人把黄河改了道,用整条河压制住了棺材。”
他话刚说完,周老汉就连连摆手:“这不可能吧!黄河每次改道,都会淹死很多人,毁坏很多庄稼,关键是这么大一条河,啥人有这么大本事?”
孟老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胡须,反问:“那你知道黄河已经改过几次道?”
“至少上百次吧!这个……这个哪里会有人记得。”周老汉摇头回道。
“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向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之说。据统计,在1946年以前的几千年中,黄河决口泛滥达1593次,较大的改道有26次。改道最北的经海河,出大沽口;最南的经淮河,入黄海。”
周老惊得嘴都张开了:“这个你都知道啊!”
“我不知道知道这些,还知道这著名的26次黄河改道,至少有十五次是人为的,而且每次改道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我听得云里雾里,既然孟老言之凿凿,应该是真的。
刚才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于是又接着问:“孟老,棺材里的不是人,那还能是啥?”
孟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算什么。”
说话间,走到了大土堆前,我看到土堆后面散乱着几把铁锹,可以想象到当时他们的慌乱程度,有了小坑里显露出一块白色的大石头,应该就是白色棺材。
孟老围着土坑转了两圈,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得把四周的土清理掉!”
最后孟老站住后,指着小土坑里的白色石头低声道。
我和韩建立、李波赶紧拿起铁锹挖土。
能看得出他俩有些紧张,握住铁锹的手抖个不停。
我也是迎着头皮,自小就听村里的老头们说过,挖坟掘墓可是有损阴德的事。
虽然我至今都不知道啥是阴德。
仨人挖了十来分钟,渐渐的,一口巨大棺材的顶面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先停下!”
孟老摆了摆手,又让吴宇辉和吴敬涵掰了些柳树枝叶,当做扫把,把棺材上的土扫干净。
我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棺材上竟然刻着几百个奇怪的字符,这些字符像是蝌蚪,又像是甲骨文,关键是我看着似曾相识啊!
仔细看了几眼,大脑犹如划过一道闪电,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口袋。
他娘的,难道是巧合?
这上面的符号竟然和布拉古给的兽皮上的文字符号有八九分类似,虽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但能确定这属于同一类的文字体系。
古苗文?
我记得布拉古说,兽皮上的符号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古苗文。
这就奇怪了!
苗族分布在我国西南部,云南、贵州等地,我们这里怎么会出现古苗文?还是在一口奇怪的白色棺材上。
“这棺材今天还不能动,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孟老不但不让我们再挖,反而让我们赶紧离开。
问他原因,也不说。
吴敬涵觉得这事应该报告给文物部门,至少先报警吧!
孟老没让,说特事特办,当务之急是把棺材里的东西镇压住,否则整个村子将无一活口,一切顺利的话,至少到明天傍晚才能通知文物部门。
况且我们就是刘立卫组织的专案队,还报啥警?
韩建立又问了一次,白色棺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孟老还是摇头,只说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一看到这么大的白棺材,再加上刚才发生的蹊跷事,周老汉也慌了神,得知孟老是堪舆学大师,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师啊!原来您还有这个身份,那一定得救救俺们村啊!我们……我们都听你的!”
孟老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先回去!这事急不得,我得准备准备。”
一行人回到村里,直接进了村支部。
在路上周老汉提到了我大舅宋建民和神蛋,孟老说也好,下午见见面商量一下。
东户村村支部门口围着很多人,以老头和孩子居多,一问才知道,村西南角洼地发现白色棺材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我一眼认出了其中两个是之前坐在村里小超市门口聊闲天的老头。
“我早就说吧!那片洼地不素静啊!”
“是啊!那条白龙不也是在那里发现的嘛!”
白龙?这话一下子把我吸引了。
黄河里有龙的传说自古就有,更有甚者还传言黄河里有龙宫,住着黄河龙王……
处于好奇,我凑了俩老头身前。
“大爷,还没吃午饭吧!”
俩老头瞅了几眼:“咦!是你们啊!找着村支书啦?”
我点了点头:“找着了——刚才听两位说见到过白龙?”
俩人互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大爷!不会是开玩笑吧?世上哪来的龙啊!”说着,抽出仅有的一盒烟,拆开后,每人递了一根。
脸上褶皱多点的老头,点上烟,吸了口后,缓缓开口:“那还是鬼子打三里庄的时候,算起来有……有六七十年咯!”
我忍不住问:“大爷,你老今年贵庚啊?”
“啥?问我多少岁?”老头揉了揉眼,“八十三了,记得发现白龙的那年,我才十来岁……”
老头的讲述不清不楚,我只能基本听明白大意。
说的大概是一九四几年的事,肯定是四六年之前。
当时整个华北地区混战一片,各种扫荡和屠村事件时有发生,当时有不少村子至此从历史上被摸了去。当时这一带有三个比较大的村子,村里有不少“勇士”,当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仨村的村名,因为彼此相距都是三里地,大都一块合起来称之为三里村。
所谓的“打三里村”是场战斗,结果以三个村上千口人被屠结束。
真实的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因为村民被屠后的当晚,所有的鬼子也惨死在了营地,据当年见过的人回忆,晚上曾听见过类似牛叫的奇怪声音,声音极具穿透力,至少方圆十几里内的人都听见了。
奇怪的是当晚所有的狗都没叫一声,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一样。躲在附近的人同时还听到了营地里,传来了人的惨叫声,这声音尖细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第二天鬼子的营地没有一点动静,直到晌午过后,胆子大的几个才壮着胆靠了过去,就看到身体和面孔严重变形的鬼子。
人全都死了!
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泥土被泛起一尺深,约有一米宽,所经之处,树木折断,植物连根拔起。
痕迹直通到滚滚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