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无法动弹,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能清楚的感知到。鼻中还嗅到淡淡的香味,可以断定是鬼媳妇抱着我,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为我祛除体内的寒气。
突然,阮琳召唤七笑尸的哨声戛然而止,四周连鸟兽的声音都消失了,显得异常的安静。
随即听到窸窸窣窣声,好像有东西正在爬行。几乎是在同时,我被放到了地上,手脚还不能动,但眼睛可以睁开。
皎洁的月光映入眼帘,仿佛是羞涩的少女,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两座独峰的间距不大,我正好处于中间位置。峰下各有一颗大树,没有叶片,只有虬髯的树枝张牙舞爪,而此时树干上正盘着两条水桶粗的大蛇,头上脚下,巨口微张吐着猩红的信子,眼睛在月光下惨绿惨绿的。
“嘶!”我抽了口冷气,发现余光范围内都不见鬼媳妇和阮琳,顿时紧张起来,挣扎着想向后挪身体,同时暗骂鬼媳妇无情无义,故意把我丢在这凶物面前。
旱陆巨蟒少见,但深山野林,出现也不足为奇,只是眼前两条巨蛇给我的感觉十分诡异,首先是眼睛,绿幽幽的,看久了头晕目眩,其次是腹部隆起,紧绷的蛇皮上印出两个人形轮廓,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我喉咙僵硬,想叫都无法出声,只能用唯一能动的双眼惊恐的来回盯着它们。巨蛇挪动的速度很慢,但在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慢给我带来的恐惧更为强烈。
眼看巨蟒越来越近,我准备闭上眼睛等死,想到死后会变成鬼,到时候一定要找她算账。心里乱想的时候,两条巨蛇已经汇合到老树中间,蛇头叠加,身体纠缠,四只眼睛相聚后发生了的变化,我感觉看到的不在是巨蛇瞳孔的反光,而是一团绿色的迷雾。
几乎是在同时,我的双眼胀疼,月光瞬间变成红色,绿油油的蛇眼在一片血色下更加显目。它们来回跳动,相互重叠,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我感觉身体被强行的拉扯了进去。
我双眼充血的一瞬间,虚空那股巨大的压迫力再次出现,体内也出现一股阴冷的力量,要撑爆身体逃逸而去。
眼睛和身体同时出现变故,巨大的疼痛让我窒息,眼看就要被里外的力量撕碎,身上不起眼的寿衣突然传出一股暖流,并且紧缚在身上,那股阴寒的力量顿时被压在体内,只是这样一来,我承受的痛楚瞬间加倍。
我身体出现痉挛的时候,鬼媳妇声音终于在脑中传来,毫无感情的说:“想化解你体内的阴气就给我忍住。”
巨蛇已经不见,我不知道化解阴气跟它有什么联系。但不断袭来的剧痛让我丧失了所有的主见,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咬着牙忍受。
血色的世界里,绿色光点再次消失,紧接着两条巨蛇现身,它们扭动着,不断朝我吸气,几口后突然张开大嘴,从腹中吐出两具尸体,正是阮琳的七笑尸。
巨蛇吐出七笑尸就争先恐后的朝我扑来,抢着要将我生吞入腹。但就在这时,身上寿衣突然膨胀,猛的从我身上飞出,将两个蛇头紧紧包住。
失去寿衣的束缚,体内阴寒的力量瞬间喷发。我看不到那股力量,视觉也显得不真实,但我却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阴寒撕裂毛孔。毫无疑问,鬼媳妇说的阴气引爆,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短短数秒,我感觉到身体就要炸开,就在这时,裹住两条巨蟒的寿衣快速飞回,完好的穿在我身上,而两条巨蟒凭空消失不见,只是感觉双臂上多了什么,体内的阴气全朝着它涌去。
虚空那股恐怖的缓慢减弱,眼里的血色逐渐模糊,视线最终恢复正常。我仿佛刚从幻境中脱离,晃神过后发现身体能动,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回头就看到露出真容的鬼媳妇。
只见她倾城容颜苍白无色,看起来无比虚弱。我一下就想到刚才来自虚空的那股力量,它比我体内的阴气强大,但落到身上的压力却不大,很可能是她在外面拦下了大部分。
我心存感激的同时,没来由一阵心悸,如果真是她强行阻隔那股力量,那她的强大……刚死里逃生,我来不及道谢和多想,匆忙朝两棵老树看去,确定巨蟒是真的不见了,然而刚松一口气,阮琳就出现在鬼媳妇身边,不冷不热的说:“你引动了他体内的阴气,噬阴之蛇也无法压制,否则他父亲就不会将它们镇在此处。”
“富贵险中求!”鬼媳妇气息很弱,有气无力的说:“他已经走上这条路,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结局还是死。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次。”
我从她们的交谈中听出些许端倪,刚才的两条巨蛇是父亲镇在此地,难怪在寿衣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至于父亲没有给我,恐怕是不敢压上我的性命。如此想来,鬼媳妇跟我的感情还是远不如父亲。
但我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即便是我自己选择,也会跟她一样。
阮琳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巨蟒吐出的七笑尸走去。他们被噬阴之蛇生吞,现在浑身粘液,皮肤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
我没有去看她如何处理,而是走到鬼媳妇旁边,伸手想去扶她,但刚伸过去,她就嗤鼻呵斥道:“别碰我。”
鬼媳妇虽然冷,但知道她做的都是为我,之前的恨意全消,尴尬的挠了挠头,卷起袖子查看手臂,只见手臂的皮肤上各有一条纹身似的小蛇,嘴巴对着大动脉,体内的阴气正源源不断涌入蛇口。
“它们无法吞噬完你体内的阴气,等身体变成红色后就会消散,到时候阴气还是会在你体内爆发,寿衣也无法压制。”鬼媳妇冷冷的说,脸上毫无关心之色。
我听说有生命之危,想了想说:“到时候在抓两条噬阴之蛇就行!”她闻言嗤鼻冷嘲我的无知,“噬阴之蛇虽无大用,但普天之下恐难寻到第三条,否则你父亲早就为你祛除阴气了。”
她话音一落,我脸就变色了。压着心里对死亡的恐惧问:“它们还能支撑多久?”
鬼媳妇看了眼我的手臂,开口道:“最多半年!”随即看着我问:“你后悔了?”我摇了摇头,半年已经够长了。如果阴气留在体内,我永远无法开眼,以如今的处境,恐怕还活不过半年。
想通这点,心里释然了很多,问她现在阴气被噬阴之蛇吞噬,我是不是能开眼了。鬼媳妇眼睛始终看向两座独峰,感觉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见她不回答,又问她怎么样才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但她却不冷不热的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用不着担心,你父亲既然镇下噬阴之蛇,一定还做了别的准备,只是时机未到就被我打破,算是提前了他的计划。至于开眼,它需要机缘。”
闻言我只能苦笑,虽然涉世不深,但深知机缘的玄奥,它根本没有一个时限。鬼媳妇斜了我一眼,用告诫的口吻说道:“你要记住,开眼之日,很可能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
我眉头微皱,很快想通她话里的意思。父亲和母亲离家,恐怕就是为了我眼睛里的东西。忽然想起阮琳给的纸条,问道:“父亲的纸条让我防备爷爷和叔叔,你怎么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鬼媳妇说我开眼之日可能就是死期,很可能就跟爷爷和叔叔有关,否则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样的告诫。
当然,其中还有鬼媳妇,只是她在面前,总不能也问进去。我看了眼手臂上的噬阴之蛇,为了活下去,不管爷爷他们隐瞒了什么,包括我身上的秘密,我都会一一弄清。
鬼媳妇整个过程都在无视我,来回盯着两座孤峰。我从侧面看去,越发的觉得她漂亮,不禁看得有些呆,本想问开眼的机缘是什么都忘了。
阮琳捣鼓了会,七个活尸又整齐的站在她身后,鬼媳妇的目光这才从独峰上收回,发现我盯着她看,冷声问道:“好看吗?”
我下意识的点头。她白皙的脸上泛起几分不屑道:“我不过是个丑八怪,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幻像。”
“呃!”我无言以对,但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这样说,不过是回敬我前天的辱骂。见我失神,她接着说:“你说过夫妻要相互扶持,现在到你帮我了!”
我知道她想要父亲留下的东西,可阮琳的话也一遍遍的出现在脑中,多少有些顾虑。